杀死荒原狼

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是对人性深度剖析后的极大悲悯,读完之后消除了一些烦恼,也多生了一些疑惑,它是值得毕生咀嚼的精神食粮。

我心即宇宙,这一点不假,人格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人的想象。对自我认知不清的人容易陷入灵魂二元论的圈套,误以为道德、知性的一面就是人性,野蛮、残忍的一面就是狼性。其实,人性中当然也有伪饰和狡猾的成分,狼性里也存在坚韧和超拔的品质,只不过人性更易于识别,而狼性不易控制罢了。狼性和人性的斗争是没有输赢的,胶着的激战只能将人逼向自杀的边缘,这无疑是荒诞且愚蠢的,但谁的心里未曾住着一匹被人性流放的荒原狼呢?当荒原狼露出尖利的牙,睁开美丽而沉郁的双眼时,人又怎能不对这个陌生而疯狂的自己感到恐惧?

人的灵魂并不比外部世界单纯,仁慈、贪婪、理智、愚蠢、傲慢、谦卑,完全可以集于一身,每个灵魂碎片都是一枚棋子,在人生的棋盘上相爱相杀,出演一部不亚于莎翁巨作的悲喜剧。自出生开始,人的灵魂就在不断趋向复杂,引向罪恶,直到膨胀的灵魂吞下一切经历的痛苦,才归于安息。如此看来,人这一生就是不断的修行,罪恶实则不能避免,救赎却要靠运气,那么何以超度这永恒的悲剧呢?唯有幽默。

幽默如同改变所有光线道路的棱镜,照映人生的各个角落,使它们融为一体。福祸相依、不计得失、善恶难辨,这些承载着极高智慧的观念,无不靠幽默实现。

幽默的首要条件是自知。太多人害怕面对自己内心的荒原狼,其实,荒原狼不过是未经辨识与驯化的边缘人格,这些边缘人格长期畏缩在心灵深处,已经混沌成一团。如果你想要真正认识自己,就需要照照镜子,杀死心中的荒原狼,释放出被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原始人格,这只是修行的第一步。

幽默的第二步是试图理解以前难以接受的事物。这要求你充分调动冒险精神和批判性思维,对事物进行全面的考察与反思,也许不能接受的东西终究不能接受,但这一过程至少可以帮你放下偏见,使你的灵魂分裂得更加彻底。

接着,你就可以部署你的灵魂棋子,开始游戏了。你会看到你的灵魂或是和谐共处,或是相互仇杀,你像一位艺术家一样,将灵魂组成星罗棋布的全新棋局。你大可放心游戏,因为所有的艺术都是从精神分裂开始的,而这也是养成幽默的开端。

然而,学会幽默并不能使你高尚,它只能让你在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时,变得更加从容。也许你的人生最终仍会输得一败涂地,但在绞刑架之下,你至少还有幽默笑对生活。

我已经准备好用口袋里的棋子开始新的游戏,准备好再次品尝生活的痛苦,再次经受生活的考验。总有一天,我会掌握这游戏,掌握幽默的方法,或许还会将新的灵魂组合命名为荒原狼,这只是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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