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现在点着灯做什么?”
他:“黑。”
我向屋外看了看,艳阳高照,连影子都没有。
我:“你要不出去看看?现在是白天。”
他:“我看到了,漆黑的。”
我:“可白天怎么会是黑的?”
他:“我怎么知道。”
我:“你还是起来跟我到外面看看吧。”
他:“太黑了。看不清。”
这种情况,不是瞎了,就是傻了。
我:“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瞪了我一眼。
我:“看得清我吗?”
他点点头。
我:“那我周围呢?”
他:“黑。看不清。”
我:“只看得清我?”
他笑了笑,“你在灯边上,傻子。”
看来是傻了。
医生:“哪儿不舒服?”
他没说话。
医生:“最近有失眠吗?”
他依旧没说话。
医生:“你不配合的话这病可医不好……”
他:“我没病,你可以走了。”
医生又问了一句。
他没什么反应。
医生悻悻地看了我一眼。
沉默了好一会。
他突然开口道:“这么黑,你怎么来的?”
医生看了眼桌上的灯,随即答道:“当然是点着灯来的。”
他:“不可能。”
我附和道:“就是点着灯来的。”
他:“灯只能点在屋子里!”
医生:“你别不信,我们的灯就是可以提着在屋外走。”
他:“不可能……你们点了几盏?”
医生:“一盏。”
他:“哼!果然是蒙我,每一个人必须有一盏灯!”
我:“没有会怎样?”
他:“不好说,或许下地狱吧,或许一命呜呼……谁知道呢,反正没什么好下场。”
医生:“嘿,你看除了你,我们都没有,不都好好的?”
他:“只有两种可能。”
医生竖起来耳朵。
他:“一种是你已经死了,另一种是你快要死了。我倾向于第一种。”
医生:“死?那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谁?”
他:“太黑了。没看清楚。”
我:“我呢?”
他没说话。接下来都没说。
医生:“估计没救了。”
牧师:“现在还觉得黑吗?”
他没搭理眼前这个戴着银戒指的人。
牧师从桌上拾起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可以拯救你堕落的灵魂。”
他没做声。
那是一枚精致的十字架。
牧师:“你看到了什么?”
他:“麻烦拿着它靠灯近些……”
牧师:“是什么?”
他:“火,温暖的火。”
牧师将十字架挪向他:“看仔细了?”
他突然紧张起来:“不,不要靠的太近,会烧到的……”
牧师一脸严肃:“你应该看到主。”
他没有说话。
牧师又举起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也许可以清洁你肮脏的灵魂。”
那是一支羽毛。准确的说是撅去了笔头的羽毛笔。
他:“也许有时可以,说不准……但现在显然不行,它脏了。挺脏的。”
牧师:“灰可以掸掉。”
他:“但永远掸不干净。”
牧师仍没有放弃,他又从桌上拾起了一样东西。这次是一副天平。
牧师:“这样东西也许可以平衡你歪曲的灵魂。”
他:“太黑了,麻烦靠灯近点,但别太近。”
牧师:“这是——”
他:“行了,我看到了。”
牧师:“不黑了?!”
他:“不,依然很黑。我指你手上的东西。”
牧师:“你看到了什么?”
他:“谎言。”
牧师又举起了一样东西,“也许,也许这样东西……”
他:“是古代稀吧。大概是一种花。”
那是一块带血的长布条。听说是牧师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带来的。
牧师又举起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一定可以重新带给你光明!”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齿轮。
他:“也许吧。但它同样可能夺走我的灵魂。”
牧师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他悻悻地看了我一眼。
牧师:“这人不是傻了就是瞎了。”
我:“是啊,来之前就同您说了。”
牧师:“没救了。”
我:“现在还黑么?”
他:“没关系,灯还亮着。”
我:“天快黑了。”
他:“一直黑着。”
我:“刚才那两位……”
他:“一个劲只替别人医病。”
他接着说:“活像小孩子。”
我:“小孩子?”
他:“是啊,难道不像吗?一是什么也不想,二是只会想别人。”
我:“外面快黑了。”
他:“上回见到有人跳进了一个坑,就都跟着跳进去,也不想里面有什么,应该是病了……”
我:“外面黑了。”
他:“黑了好一会儿了。”
他:“没关系,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