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鸣萧萧
晴朗的天,绿草如茵。两个孩子,在无边的草原上奔跑。
“来!过来!到姐姐这边来!不要乱跑!”一个女孩在草原上一边跑,一边喊。
前面不远处,一个比她还小很多的男孩子。一晃晃地走着,看上去一块石头都能绊倒他。这个孩子还太小,走路都不是很利索。女孩在后面叫着,男孩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好像完全没听见。女孩子比男孩大很多,很快就追了上来。就在这时,男孩突然身子一倾,向前倒了下去。那是一个陡坡,在这个地方摔倒,对于一个两岁的男孩,危险可想而知。
“不好!”女孩脸色惨白,左脚用力蹬地,身子向前一窜,朝男孩扑了过去。就在男孩即将滚下山坡的一霎那,女孩的左手抓住了男孩的衣服,右手护住了男孩的腹部,向后一拉,将男孩救了下来。
“小兔崽子,叫你乱跑!两岁就这么能作,以后能变成什么样?看我不揍扁你!叫爸爸知道了,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女孩脸色依旧惨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女孩拉下男孩的裤子,露出屁股,甩开巴掌,便打了起来。男孩本已苍白的脸,满是泪水。男孩抓着女孩的右臂,嚎啕大哭。
“你还有脸哭!自己闯了多大祸不知道吗?”女孩勃然大怒,左手更加用力地拍打着男孩的屁股。打了几下之后,男孩哭得也更惨了,嗓子也变得沙哑起来。看到男孩哭泣的脸,女孩的心也变软了。这是他的亲弟弟。
“呼,好累。你也终于老实一点了,不准你有下一次哦!下次还敢这么胡来,小心姐姐比这次更狠”女孩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男孩用袖子擦着眼睛。两只眼睛都哭肿了。女孩牵着男孩,慢慢地走了回去。
“希望爸爸不要说我。”女孩低着头,低声说着。她看了一眼男孩,眼角也变得有些湿润。
夕阳西下,草原上的冷风也吹了起来。风吹动着草,发出沙沙的响声。牧人赶着牛羊,趁着落日的余晖,赶回自己的帐篷。男孩这是走得真远。两人走到日落时分才走回了帐篷。在帐篷外面,慕容廆直直地站着,表情严肃。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慕容廆板着脸,问道。
“弟弟趁我睡着了,偷偷地跑了出去,真的出去了好远呢,我追了好久才追上的。”女孩小嘴一撅,微微低头,大眼睛向上一翻,说道。
“当真?大白天你睡什么觉?不看好弟弟?真的走丢了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慕容廆厉声说道。接着一把抱过男孩,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
“好好看着翰儿,这可是咱家第一个男孩。你这个当姐姐的,一定要负的起责任。我平时忙,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了。虽然你也才九岁,但也比翰儿大了很多。拿出大姐的样子!”慕容廆摸着女孩的头,说。
“知道啦!”慕容芷嘟着嘴说。
“回去吃点东西就睡吧,天色不早了,你们也累了,妈妈估计也等的急了。”慕容廆把两个孩子送进帐篷。案几上已经摆好了食物,两个酒杯已经斟满了马奶酒,只是其中一个好像小了点。母亲兰夫人端坐在那,等孩子坐下之后,把食物递了过去。
“肉干不要吃太多,要不然晚上睡觉会不舒服的。来,芷儿,把这杯酒喝了,现在不暖和,省得着凉。”慕容廆把女孩叫过来,给了她一杯马奶酒。兰夫人轻抚着她的背,说道。“吃完就睡吧。”
“嗯,和大哥的事明天再说吧。”慕容廆应道。
“大哥是怎么样的态度?”兰夫人问。
“大哥不想搬到城里面住。他觉得在草原上放牧,睡着帐篷,听着草原上的风,挺好的。”慕容廆看着帐篷的上方,眼神深的比草原的夜还深。
“城还没有修好,要不我们先暂缓修城吧,这事不能这么任由它发展下去。”兰夫人说道。
“你是怕祸起萧墙吧。我们是亲兄弟,不会闹到这一步的。睡吧,累了。”慕容廆翻了个身,对着兰夫人,说道。两个小孩子早已呼呼大睡。帐篷外面,上弦月挂在空中,映照着阴风呼啸的草原。
清晨,用过早饭后,慕容廆端坐帐中,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眉头一皱。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没这么多呢?”慕容廆指着文书,问主簿崔丰。
“哦,这些啊,这都是我寻访最近来到辽西的流民所得的笔录。里面有不少关于中原最近的状况。”崔丰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大哥那边稳定下来,内部理清了,再去考虑外部。中原现在也没有什么乱子,贸然南下估计还会像以前一样,损兵折将,收效甚微。”慕容廆斜了一眼,说。
“主公听我说。长兄的部落规模并不大,而且最近涌入的晋人越来越多,所以我的意思是……”崔丰上前,贴着慕容廆的耳朵说。
“此事再议,那些文书先留下,我会看的。”慕容廆盯着案几,神色凝重。
慕容廆走出帐篷,望向远方的牛马,大惊失色。两个牧民挥舞钢刀,打成一团。不远处,俩群马居然也像是在一起厮打一样。有些瘦弱的马匹被击倒在地。两个搏斗的牧民看见马匹们打架,立即停了下来,冲向马群。
“不行,快回来!这是不要命了吗!”慕容廆大叫道。接着,他转身回到帐篷,取出自己的弓,搭上鸣镝。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附近的牧民听见鸣镝的尖啸声,纷纷赶了过来。搅在一起的马被牧民们强行分开,两个打架的人也被拉走。慕容廆赶了过来,刚要开口责问,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慕容廆的大哥,慕容吐谷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是想责罚我的牧民吗?”吐谷浑率先问道。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要打架,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人是大哥部落的。”慕容廆脸色变得祥和,看着吐谷浑,语气平静地说。
“那你问出来什么东西了吗?还是压根就不想弄清楚!”吐谷浑突然发怒。“我们从辽东迁居辽西。辽西土地相对狭小,又有这么多的部落。我们不过是其中一部。另外两部,段部和宇文部都比我们强大,更远处还有拓跋部,我们在夹缝之中,这个日子如何是好?来到辽西唯一的好处就是离晋很近,方便和晋人交易。现在又多了很多流亡出关的晋人,我们的土地本已不多,为了这草场和水源,牧民之间怎么可能不起争执,没有冲突!”吐谷浑声色俱厉地说,说到后面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大哥,我们之前在辽东的时候,生活物资怎么样?是不是很紧缺?为了获得这些生活物资,我们能怎么办?去抢劫,去杀人!现在我们来到辽西,离晋人更近了,我们不再主动进攻晋的边境,通过交易就能获得我们所需的物资,这不好吗?而且这些流亡的晋人也是宝贝啊,他们可以筑城,懂得农业生产和教化。有了这些晋人,我相信我们的强大指日可待。段部和宇文部的首领都是蠢货,哪里会知道这么长远。”慕容廆言辞恳切。
“怎么,你是说我和那两个家伙一样蠢吗?想赶我走就直说!”吐谷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慕容廆。
“大哥,我之前尊敬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长兄。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部落之主!我现在以部落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从即日起搬进大棘城!”慕容廆抓住吐谷浑的手臂,说。
“走马弯弓才是我们鲜卑人应该干的事情,我才不要搬进城里!”慕容吐谷浑说。
“我们两个不仅属下打架,马匹打架,就连我们两个亲兄弟之间看来也要打架了。人和人有冲突,很正常,那马匹打架说明了什么?我养的马看来不喜欢你的马,所以,你怎么不快点搬走呢!像你说的,这片土地不大,容不下这么多人,你搬走了,正好给我腾地方!”慕容廆推开吐谷浑,目眦欲裂。
“好,这可都是你说的!我明天就搬走,搬走之后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吐谷浑一甩衣袖,转身离去,身影是那么的决绝,其他人看到此景,也都渐渐散去,只留下慕容廆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