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节前都要带着妻儿到岳父岳母家一趟,既是和老人家团聚一下,也是带小孩感受一下农村的生活气息。岳父岳母屋前是一条连同大江的大型农业灌渠,除了耕种时节河水丰盈外,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没过脚踝的浅水,水里的鱼虾特别多,站在岸边常常可以看到鱼群上下游走。每次说去外公外婆家,小孩心心念念的就是到河里摸鱼摸虾。
虽然已到中秋,但中午的阳光仍然毒辣。午后,太阳变得温和,吹起了凉风,才带来了一点秋天的味道。在室内已经按捺了大半天的孩子,此时看见有人带着小孩到了渠里,就再也坐不住了,吵嚷着要下河。我往河里一瞧,见他们只是带着一个胶桶,手在岸边来回摸索着,就知道他们是在摸田螺了。孩子一听说是捉田螺,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并自言自语“如果我们捉了田螺,就会有田螺姑娘了,有了田螺姑娘,不就有人帮我们做饭了吗?” ……
对!中秋节已经是到了吃田螺的最佳时节,于是便带着孩子下河摸螺。
家远离大海,田螺是我小时候接触最多的贝壳类动物,稻田、池塘、沟渠随处可见,其肉嫩味美,家里时不时摸上半桶用来煮粥,特别鲜甜。自从听了田螺姑娘的故事后,对田螺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田螺每年清明前后开始繁殖,每年产螺仔一次,在产出螺仔的同时,雌、雄亲螺交配受精,所以此时捕捉到的田螺,在其体内往往有很多带壳小螺仔,不适合食用。到中秋时节,田螺产完螺仔或完成交配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体内已再次储存了能量,所以特别肥美,很适合食用。
田螺被食用前往往要放在清水里养上两三天,让其吐吐泥沙。小时候看到的田螺个头特别大,五六岁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田螺并不稀罕。当时,家里吃田螺似乎只有煲粥这一种做法。田螺养干净后,整颗放进锅里用清水烫煮,待螺厣脱落时便可捞出,然后用竹签顶着螺头轻轻一挑,整只螺肉便从螺壳里溜了出来。煮过田螺的清水会变成牛奶色的螺汤,这是粥的味源,不能随意倒掉。母亲会把螺汤澄清一会,待汤中的悬浮物沉淀后,便把上层螺汤倒进锅里熬煮大米。螺肉挑出来后,把螺尾胃囊去掉,螺肉切丁,然后用香油、姜丝、米酒爆炒,等锅中汁水收尽,肉丁在花生油的煎炸下微微泛焦时,便把螺肉倒进粥里熬煮,一锅田螺粥便可煮成。散上一把葱花,贝壳类动物特有的鲜甜味道着实令人垂涎,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仍停不了筷子。
第一次接触到田螺的另一种吃法是从电视上看到的。90年代初,镇上有了有线电视,广播电视站从早到晚播放的都是港产片,电视里常常有上大排档炒碟田螺的情节,此时才知道还有“炒田螺”这种做法,然而真正吃上第一回炒田螺却是到了90年代中期。那是初冬的一个晚上,跟着父亲送客人回城里后,路过府前路,看到路边摆着几个临时的宵夜摊档,每个摊档摆着两三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炉头上支着一个铁锅,每个摊档旁边竖着一个手写的牌子“炒田螺,每碟5文”。此时,已是晚上9点多,路上冷冷飕飕的,炒田螺时螺壳和铁锅之间摩擦发出的声音特别清晰,散发出的浓郁香味更加会拽住行人的脚步,所以父亲便点了一碟炒田螺。想不到炒田螺会是如此美味,浓浓豉香和紫苏的清香,拿起一颗,嘴巴往螺头位置轻轻一啜,螺肉和浓浓的汤汁全吸进了嘴里,螺肉鲜嫩弹牙,汤汁鲜甜醇厚,抓过田螺的手指吮吸两三遍似乎都还觉得有香味。第一次吃炒田螺的滋味也就成了我评判一份炒田螺好坏的基味。
炒田螺吃着香,制作过程却略显麻烦。田螺吐尽污秽后必须先把螺尾剪掉,这是一个费时费工的活儿。剪得太少,既不方便入味,也难以吸得动,剪得太多,又会把螺膏等精华剪除,并且会使螺壳不能充分保留汁水。炒田螺五宝:豆豉、紫苏、葱、姜、辣椒。豆豉是底味、紫苏是灵魂、辣椒则能使炒田螺多一分妖娆,三样东西缺少一样就缺少了一分精彩。开炒前,需先把豆豉拍碎、紫苏粗切、葱切段、辣椒手撕成片。下重油,待热油刚开始冒烟时,先放豆豉,豆豉经过高温油炸,特有的豉香会迅速被激发出来,此时倒入田螺,大火,快速翻炒,依次放入紫苏(多放)、姜片、生抽、盐、蚝油,继续翻炒,加入适量开水,大火焖煮十几分钟,出锅前,放进手撕辣椒片和葱段,翻炒一遍,一碟美味的炒田螺便大功告成。
平时偶尔也会点份外卖炒田螺,但总觉得味道不对。分析其原因有以下几个:一是现在的田螺多是养殖,很多餐馆在做田螺时,为了保证食用卫生往往先把田螺抄了一次水,去掉了螺汁,这就减了鲜味。二是田螺一经剪去螺尾后如不尽快食用,它会死去并发臭,店家为了保存食物,会将汆熟后的田螺放进冰箱保鲜,但这样会使螺肉失去汁水并变硬、变柴。三是厨司制作不得法,用酱油代替豆豉,用辣椒酱代替了鲜辣椒,酱味会掩盖了田螺的鲜味,更有甚者不放紫苏,这样会使一份炒田螺的香味不足。有时有的厨司在炒田螺时为了增添香气会用烧鸭或烧猪的油去炒,虽然吃起来会有香味,可是油而不清,腻!
现在河里的田螺个头普遍不大,40分钟捡了两斤多,也算收获不错了,嗍田螺在中秋之夜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