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是最伟大的字眼

到了巴黎，离报道还剩两天，钟妈带他回家了。他的家，是一座古城堡。整体面积比中国的家大十倍。晚餐是正宗的法国大餐，味道叫一个棒。

吃完饭，他坐在花园里的小湖边，晚风微醺，似乎有点凉。反正哪里都是陌生，连嘴巴里回味的味道都陌生。至从上了飞机，他一直恍恍惚惚的。后天就要开学了，他对新学校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向往和想象。钟妈悄悄来到他的身边，给他披了件外衣。

“妈，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谢，傻孩子。”钟妈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晚餐吃不惯？”

钟泽炜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晚餐很棒。”

“你想吃什么可以跟他们讲，对了你要学法文才行。我儿子这么聪明，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了。”她脸上满满的自豪感。

“我也觉得我要赶紧学习法文，否则老师上课我听不懂，可就...”他难得幼稚地抓抓了后脑勺。

“对了，我可不可以住在校外？”他话锋忽然一转，望着钟妈，那期待的小眼神，容不得别人的拒绝。

离他学校几百米的地方正好有一座高级公寓，为了让他不受打扰，索性将那楼层的两套高级公寓全买下来了。

上午安顿好了他的住处，钟妈非要拉着他去买生活用品和食材，中午说什么也要在这里做上一顿饭才行。就这样，上街，做饭，吃饭，收拾碗筷，时间一下子到了下午三点。他送走了想赖着不肯走的钟妈，目送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他利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又学了些法文，明天一个人去学校报到。

大概是高考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人生转了个那么大的弯，新学校的生活，他很快就能适应了，除了语言，还好他的英语还算不差，勉强也能跟个别人交流，也能课后用英语跟老师交流。平时上课的时间不多，他还找了份兼职工作，和很多留学生一样，自己挣生活费，他妈妈给他的钱，他没有一丝要动的意思。先是找到车行，因为在高中时也洗过车，老板录用他了。

以他的智商，三个月，法文说的够溜了，他又找了份餐厅的工作。可能他长得面善，可能他就是天生惹人喜欢，而且他的声音温柔又清晰，记忆力超级强，餐厅的老板给他奖金，小费挣得更是让嫉妒。什么法国帅哥韩国欧巴全被他抢了风头，老板打趣地称他：“中国男人”。他总是一笑带过。礼貌又不骄傲。

在学校他风头虽说没有高中那时夸张，但好人缘也不是低调，哪怕在学校餐厅吃个饭，都有好多人跟他打招呼。他还是延续着三好学生的形象，骨子里透着傲气，行事却谦虚有谱。跟他分到一组的七位成员，毫不犹豫推荐他做组长。老师也爽快地点头同意。

上学时，他很少回去看钟妈，一是兼职占据时间，二是见面不知说什么好，那干脆不见面吧。一学期结束回去一趟，待了一个礼拜，又回到公寓。他真的就是想和别的留学生一样，自食其力，不依靠谁，他有那个经济独立的能力。

转眼到了大二，老师推荐他参加国际享有盛名的珠宝设计大赛。于是他更加忙碌了。但不觉得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再累也是值得的。

钟妈守不住那日夜的思念，尤其是一入夜，她的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其实她非常清楚，他完全有能力可以照顾自己，只是幼小离家的儿子，即使如今找回来了，在她的心里他还是小孩子。或者说她多希望他还是个小屁孩，依赖着她，躲在她怀里睡觉，拉着她的手撒娇，陪他经历一个完整的有她存在的童年。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辩驳。相反现在她有点像孩子，她很依赖他。

钟妈来到他的学校，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中午吃饭。他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母子连心，何况这个妈妈是真的很爱他。他其实也想她。他带钟妈去了离学校几条街远的餐厅，那个餐厅还是之前同学向他推荐的。很麻利地点了菜，法文流利了很多，钟妈一直怜爱地望着他，用心地记住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的呼吸。

席间，两人的话题很少，他早就料到了。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哪里像日夜思念着的人啊。

“妈，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个东西？”他停顿了一下，“可能有点贵。”

钟妈无奈地浅笑，心想着，这孩子还真的单纯，她家都买不起，还有谁能买的起呢？她就喜欢他一直这么单纯着，为了给他最大的自由，为了保持他的这份纯真，无论多难，她都会坚持下去的。

“你说，想买什么？”

“额，我之前考了个国际驾照，所以我想买辆车。”他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口否决了。

如他所愿，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买车，多大的事儿。看着钟泽炜一本正经地样子，她突然很想笑，真可爱。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考驾照啦，可以把驾照拿给我看看吗？”

他从包里摸出个小本，她看了一眼，驾照上的儿子，真帅。

“你想买什么车子？”

他又开始吞吞吐吐了，他没想到钟妈会这么爽快。一时还不知怎么说，虽然他早就看中了一辆限量的跑车，但怎么说的出口啊。他一度认为这是很难的事。

“随便，你看着买吧。”

钟妈若有所思状。

吃完饭，和他分别后，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去了他的公寓，房子是以钟妈名义买的，所以她也可以随意进去。果然，她在他公寓的茶桌上，找到一本被他翻的很旧的汽车杂志，但杂志发行日期却是最新期的。钟妈指着杂志里介绍的那辆限量的超跑，看了一眼Amy，以确认她的眼光没错。

第三天，他就接到学校保卫处的电话，他猜到会是什么了，非常高兴地叫上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块去看。那车盖着防尘罩。他光顾着发愣，有点小感动。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办到了。热情的法国人，倒是不客气，长臂一掀。真相瞬间惊呆全场，包括他自己也是脸色大变。

“哇！！”现场轩然。

这时保卫处的人又说旁边那辆盖着的也是他的。迅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掀开一看，天呐，她是疯了吗？她到底怎么办到的？

这款车全球限量发行100辆，红蓝色各50辆，此刻，停在他眼前的就是全世界五十分之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动静越来越大，他知道此刻应该尽快逃离现场。于是他上了红色的车，将蓝色车的钥匙丢给哥们，打个手势，哥们都明白了。

车子离开学校。来到他公寓的车库，因为买了两套房子，所以匹配的是两个车位。回到公寓里，大家都像自己家一样，自来熟，拿饮料，懒散地坐在沙发上。

“哥们，看不出来，你家那么有钱有势，这车子，我爸都搞不到。你妈居然给你搞了两辆。”

他受宠若惊后欣然接受。他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买两辆？她肯定有事瞒着他。

“你喜欢，送你一辆。开走。”

“NONONO，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她总是给她太多的惊喜，同时也给了他太多的不确定。

他的设计作品通过层层角逐，已经进入决赛了。他很重视这个比赛，为了能全心投入，他辞掉了洗车的工作，势必拿下冠军。这段时间，只有他身边的人可以看到他过得有多颓废，原来，人类认真起来，真的不像人。还好他有一帮格外热心的照顾他的小伙伴，才不至于让他这个两顿不吃就胃疼的家伙饿着。

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比赛，根据他中学时代的总总表现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人，尽管第一没少拿，风头一头比一头高。这是一份迟来的礼物，是他最想送给苏妈的礼物，在他设计的未来里那个主心骨，他无数次想象着亲自给她带上他的设计。现在，她并不在身边，却依然祈望她可以看见。

这个比赛，他并没有告知钟妈，不想让她知道，主要是怕又因为苏妈的插入而导致两人之间的尴尬。殊不知，钟妈至始至终都是知情人。就算决赛的前一天她依旧在等着她的儿子邀请她去参赛现场，就像高中毕业典礼一样固执地等待着，就算已经预感结局，她依旧选择相信他。直到决赛当天，一切证实了她的预感，她失望极了，还仍固执地一如既往去了参赛现场，以事外人的身份。

这种国际大赛，他真的很紧张，对手要么是从小接触宝石要么是一直活在时尚界。两年前的他，站在橱柜前，连宝石都没摸过。

他的这款项链，名字叫做“新血”透明的顶级钻石，中间却有一丝彷佛在流动着血液。寓意一颗心呕心沥血，孕育这这滴新的血液新的生命。是的，苏妈苏爸给了他新的人生，如果当年不是他们，他会有怎样的生活？怎样的童年记忆？会有机会站在这么宽广的舞台吗？

“爱是个伟大的字眼，

让生命最真的呈现，

你的任何，我全部接受，

如果你能停留。

上台领奖时，他无比地兴奋，从未有过的。一直保存在脑袋里，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他就是自己神。只是少了那位领路人。

“这个项链，我想送给我的母亲，她是一个非常平凡又普通的中国女人，也是这个平庸的女人，教会我爱这个复杂的世界。她不是我的生母，她为了能让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亲身母亲过富贵的生活，她选择了离开，很遗憾，我至今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今天，你们可能没机会认识她，我也没机会给她带上这条项链。但，这是只属于她的项链，全世界，只有一条，只属于她。谢谢。”

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眼神，他想看清楚些，闪光灯咔擦，等光晕散去，那个眼神也不见了。他的错觉吗？

拿了大奖回到学校，老师和学院领导都为他高兴，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主。有的人穷极一生，也进不了十强，他第一次逐鹿中原，竟摘得桂冠。只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史以来这四个字，跟他又扯上关系了。他越想平凡渺小，却越光芒万丈。为什么？

一切如往昔，他又重新回到餐厅兼职服务生。不管在学校如何风生水起的，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们都是沧海一栗。隔行如隔山般，没有人再提及那个大奖。唯一存在的痕迹，就是老师偶尔会安排他参加一系列的讨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