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采红莲

“出门采红莲”一句出自《西洲曲》,《西洲曲》是南朝乐府民歌的代表作。但单拎出这么一句,一有毫无深意之感,二此句与同诗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知名度相差甚远。今日重读此诗,却单单被这五个字击中。大抵是与自己感情状况有关吧,就是那“熬不过就分手,熬过去就一辈子”的异地恋。
为什么主人公要出门采红莲,我们且先不论“莲”与“怜、恋”之间某种奇妙的关系,就简单粗暴的从原因下手。
“开门郎不至”,主人公满怀期待,和着害羞的打开了家门,咦~心上人居然不在,好尴尬好失落啊,唉,其实我只是要去采红莲才打开门的啦,才不是误以为心上人来了呢。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哼╯^╰我会误会还不是因为天色晚了,你看伯劳鸟都飞走了,晚风吹拂着乌桕树,偏偏这树就在我家门前啊!风吹叶落的,这悉悉索索的声音跟心上人偷偷来跟我会面时的足音极其相似,于是一不小心就听成了心上人的足音了么,这才急急忙忙跑去开门的啊。
以前不曾这么牵挂一个人,读不懂这心心念念,草木皆兵的情感。甚至初读课文时,有道题目问门中露翠钿中“露”字体现了主人公什么心情,我答不出来。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迫不及待想见他,又害羞见到他是该拥抱还是微笑,甚至担心这样打扮他会喜欢吗?所以主人公开门之前在门里停留了一会,可是这种害羞和担心都抵不过想见他的心理,于是门开了。
这门开尽了主人公的失落,却又涌起更为深切的思念,还有些许受窘为难的心态,这种种感觉落入这五字——“开门采红莲”。
这时我们再来讨论“莲”与“怜、恋”之间的关系。(这种手法我们都熟,李白“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托月寄情,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留恋不舍,依依惜别。)而此诗不仅托“莲”来表达相思,在最开始还用了“梅”,“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先是思念梅想去西洲(当然我们都懂其实是思念心上人),接着折梅寄江北,穿上杏子红的单衫,梳好鸦雏色的头发,这一忆一折一穿一梳无不透露着深深的思念,我这里不作细讲。
主人公出门采红莲的地点在南塘,这里莲花过人头,置身其中仿若被相思淹没;这里莲子清如水,宛如纯洁的爱情,一往而深;这里莲心彻底红,这爱得浓烈又透彻,碧落黄泉。这哪里是出门采红莲,怕是越采越念啊。
如此深情,千回百转的诗,在年少不经事时读起来不过尔尔,现如今一字一句直戳心窝,大抵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相思入骨是何种体验。此西洲曲我只敢读至此,再往下我怕承受不起。只愿有情人不必以采红莲来相思,愿开门郎已至。
以上。
另附上《西洲曲》全诗: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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