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开，斯人年少。
阿娇今年七岁了,战乱不休,她帮着娘和爷爷种田,爹和四个哥哥都在战场上了,奶奶早些回家去做饭了。
爷爷是个多话的，他的嘴里会蹦出很多故事，阿娇很喜欢听。去年秋天，收税的人来了，新收的粮食大多都被征收了，奶奶哭了大半天。爷爷就对阿娇和她的小哥哥说，你们的奶奶以前过得都是好日子，没受过这苦，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北边仗打的最厉害的地方过来的，杀过人，打过仗的，为了一口吃的，什么没干过。他说完之后还吐了口唾沫。阿娇盯着爷爷出神，小哥哥更是把爷爷当成英雄在拜，奶奶被她的小孙子逗笑了。
爷爷也喜欢和阿娇讲以前的事，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春天，阿娇和奶奶在野地里挑野菜时，官兵来了，她的小哥哥也去打仗了，他才十四。小哥哥的小名叫尾巴,阿娇爹娘养了他之后原是不想再养了，只不过阿娇她爹上战场前，两夫妻不知是否会生离死别，就情不由己了，就有了阿娇。小哥哥的大名叫杨筑，他出生那天爷俩在帮村里一户人家筑新房，就起名叫筑了。后来战争频繁，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打，只不过日子是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了。
小哥哥走的那天，娘强忍着不哭，奶奶在偷偷抹眼泪，爷爷的目光更像是看着更远的地方。阿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哥哥就像他送出征的三个哥哥一样说着，战事完了不就回来了，只不过他说的更满不在乎。阿娇默默得看着他同其他人一起走远了，不过，阿娇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会结束就哇哇大哭起来了，倒逗笑了老爷子。
夜晚的月亮很美，爷爷常常就这么盯着月亮看，阿娇有时没睡着会问他为什么看月亮。爷爷通常会用月亮里有美娘子嫦娥打发她。但自从小孙子走后，他感到战争的遥遥无期，就不大爱讲话了。他也是个当过兵打过仗的人，他是北方人，就这么从北方打到南方，他年轻的时候北方打的很欢，现在南方也不安全了。他想着这是老天的报应，让他一辈子活在战乱之中，他仰起来头，他不想让自己眼眶里转圈的泪花滑下来。
奶奶今天做的是米粥，不久前，她收到儿子给她寄的军饷，还有一封信，说他现在安好，还做了军官，让她拿着这钱买点好吃的。老爷子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他记得在儿子小时候讲过，和他一起吃一起睡的战友嘱咐如果他死了，就封一书信给他老娘说自己升官了，到战争结束在南方安定下来时，战友也没有死，死的人却是他老娘，后来他不知怎么发疯了，落水里死了。阿娇也确实一生不知道她爹长什么样子。
杨老爷子有时会和孙女瞎扯，阿娇七八岁时是都当真的，被唬得次数多了，就再不信了。阿娇长到十二岁时，大大的眼眸子，黑黑长长的睫毛美得很，只不过地里劳作皮肤有点晒黑了，不过模样挺标致的。杨老爷子自己就没有女儿，他本是以为自己会断子绝孙的，不想还有个儿子。他隐约意会到儿子死了。
爷爷自此烟雾缭绕，愁云不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