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 —— 当一个人成了谜

配图来源于:翅翅 左灯 八尺雪意



我没看过《后会无期》。直到现在都是。

我和这部电影最紧密的联结,可能是我去过它的取景地—东极。



那部电影—《后会无期》

当我踏上船的前一刻,*当时的男朋友北新*满脸错愕地问我:“原来你不知道咱俩要去的是啥地方啊?!”

我故作夸张地扶着胸口回:“东..东极岛啊...你..你把它买下来了?”

他摆摆手:“拉倒!就那电影啊!韩寒啊!陈柏霖啊!冯绍峰啊!王珞丹啊!.....”

总之,我觉得他喊出了半个娱乐圈的名字,但就是没说出那个电影名来。等他想起《后会无期》四个字的时候,我俩已经坐在小船上乘风破浪了。

北新是个低音炮,我喜欢听他讲话。于是我拉他到甲板,缠着他给我讲《后会无期》的剧情。

讲着讲着,他就开始唱起电影主题曲: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我看着一船人随着海浪上下颠簸,总觉得这歌词不对劲,于是怼他:“赶快的,唱下一句。”

北新又唱:

“当..一个人...成了谜.....”

我举起两根手指说:“你还是闭嘴吧。”


海水变绿了!

他笑了,俯下身把头搁在我头顶,我俩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和一望无际的海平线,生出一股子“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豪情。

然后没过一会儿,我俩可能是魔音绕耳,又开始齐哼:“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

我问他:

“{一个人成了谜}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顿回:

“大概是..再也找不到的意思吧…”

话音刚落,北新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使劲拍我:“你看你看!!海水变绿了!!!”

我一看,果不其然,海水褪去了浊黄,澄澈得像是从海底喷涌而出的一泉翡翠,小船遨游其间,也激动地上下点头。我于是惊叹:“天哪天哪!真的好绿好绿!比你头顶还绿!!”

北新笑着揉我脑袋,玩玩闹闹间,汽笛哀鸣,小船靠港,我们登陆了——东极。


至今为止,最美的景色

海岛的景色非常纯粹,就是海:

海边的渔港,海边的公路,海边的堤坝,海边的落日...对我这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这无非就是在我眼睛上加上一层“清新”滤镜,毕竟是远洋,到处都显得干净又诗意。

倒是北新雀跃不已,看的出来,为了刻意保持男人的稳重,他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狂喜。但漫步在环岛路上,他依旧禁不住轻声赞叹着:

“这真是我至今见过最美的景色。”

我嘲笑他“没见过世面”,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辉映着海面的粼粼波光,温柔在他眼眸中流转,像第一次看我时的目光一样。


我俩住在东福岛,时值假期,到处发霉的旅馆标榜海景房,上千一晚。我和老板叫嚣:“海岛上的宾馆哪个不是海景房??这就跟学校宿舍还鼓吹是学区房一样??”

争论未果,坐在床上,我和北新说:“我惶恐地像坐在金砖上!”

北新笑笑没搭腔,默默收拾好行李和房间里开聚会似的小强,然后整个人深陷到阳台的沙发里,深呼出一口气,瞭望着大海,一言未发。

我顺手递给他一根利群,用手防着海风给他点上,我俩抽着烟,相对无言。

“死是你的小精灵”

我懒洋洋地趴在木质栏杆上,看着散漫的一排渔船悠哉悠哉地在港口荡漾,随着“哗啦哗啦”的碧绿的波浪起起伏伏,像是钢琴的琴键谱写弹奏出了海洋的韵律。

海岛的生活缓慢而安逸,我们又都是极尽懒散的人。所以,我俩的日程安排就是吃饭、睡觉、散步、看风景。

靠海吃海,岛上以海鲜为主食,由于物资运输困难,菜和肉甚至比海鲜还要昂贵,我不爱吃海鲜,连吃了几天的白水面。

而东极的“闹市”就是一整条沿海公路。

到处是露天靠海的海鲜饭店,整齐排列着红色运输箱里的各色海鲜,还有热情过了头、大声招揽客户的老板和伙计,你要拒绝进店,简直要和他们展开一场搏斗。

再走远一些,景色就清冷一些:

岛上上了年纪的原住民编织着绿油油的渔网;满脸风霜裂痕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晒太阳;包着头巾的土著夫妻摆着卖海货的小摊儿.....

他们每个人都自带一股远洋的咸腥气,每个人又都是一副一辈子不愿离开小岛的闲逸面容。

我说:“他们都是生在东极、未来要葬在东极,一辈子都要守护东极的大海儿女。”

北新说:

“东极岛,生是你的老百姓,死是你的小精灵。”


我觉得这句话有趣极了,不像他说的。但我没有戳穿,只是望着半山腰上的一座座墓地,突然觉得连死亡都变得活泼跃动起来。


东边的第一缕阳光

我和北新在东极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我们每天有事没事就慢慢踱步,走过东福、走过庙子湖、走过大风车、走过石屋群、走过财伯公雕像...一路懒懒散散,走走停停,有聊没聊。

有一次,看到一只海螺在公路上爬行,看到饭店外一只逃逸的八爪鱼,俩人兴致勃勃地蹲着观看了半个多小时。

整趟旅程里,我们唯一一次制定行程,是为了看一次东极的日出。

听说,日出的东极岛,是最早的一束阳光照耀的地方。受了这个噱头的蛊惑,睡前,我们一脸笃定地握着拳头宣誓:一定凌晨起来看日出!

但当闹钟准点开始响铃,我俩又要死不活地开始撺掇着对方起床,去拍张照片给对方看一看就罢了。

最后,我和北新互相薅着头发,丧尸般地把对方连拖带拉到了观日点,真正接受了祖国第一束阳光的洗礼,海上日出庞大而盛重,我俩终于抖擞了精神,都觉得真的没有辜负早起的痛苦。

我举起手机,无意“咔嚓”一拍,一看画面,整好拍到了一对一齐等日出,沐浴在光晕下的小情侣。

画面青涩、安静又浪漫,火红又柔和的日光浆染出一种“从前日色变得慢,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情怀来。

北新对我的这张“大作”连连称赞,怂恿我把照片发给这对小情侣,我嘴上说着:“发给他们?得卖呀!卖给他们!”但实际上,我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地完全不敢去。

——这对陌生人的爱情,被另一个陌生的手机定格见证,故事里的主角却始终不得而知,这成了这次旅途的一大遗憾。


一个人成了谜 — 谜底

北新看着海平线升起的太阳,唱道:

“又来到天亮的泥沼...又想到一起看日出...你用力地抱着我..”

顺势我就紧紧地抱了上去,接道:

“说怕丢了我...你承诺...”

我没往下,他也没往下,我们都知道,下一句歌词是:

“一起看到老。”

这是一种心酸的心照不宣,双方都开始有了无法善后的预感。于是决定:不如在承诺说出口之前,就及时掐断。

我悻悻地笑笑,松开手肘,又开始唱: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他没搭腔。我只好自说自话般地接上:

“当..一个人...成了谜....”

我偷偷看他的眼睛,希望再在他的眼眸里看到星星,可惜却只看到了一层朦胧的阴翳,像一个人消失时留下的谜底。

东极之旅 —— 这是一段尘封在往事里的记忆。记忆的结局,是{一个人成了谜}的原因终于揭露了谜底。

北新的谜底原来就藏在《后会无期》四个字里:

留在这座岛,时光嬗变成小精灵;

离开这座岛,我终于可以离开你。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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