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眩晕的灯光乱撞,嘈杂震耳的言语直击耳膜,三五成群,或以为潮流十足的小年轻,或顶着西瓜肚的中年,又或是缠在一起不舍、不肯分离的恋人。熙熙攘攘,一番热闹景象,像是比白天更忙碌一般。
在弥漫灯光城市的另一边,有的只是被大山包围着的死寂的夜。没有丝毫神气,四周的山像是一座座破烂不堪,渺小房屋的守候者。偶尔传来一声低沉的似夜吞噬了整个村落而又不满的哀叫。久久未能入眠的老人好似听懂般的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几经辗转老人眼里开始蠢动着些许温柔的回忆:很久很久以前啊,这里也并非如此死寂荒凉,往往羮火也映红半边山,老人会与儿女和她口中的老头子一同观赏村落里年轻孩子们欢快的舞蹈。回忆到此老人又是一声叹息,不同的是叹息声变得短暂微弱,可偌大的屋子里听的格外清晰。对于老人来说这死寂的夜与白天并无区别,夜晚她总是可以回忆,仿佛身临其境。想着、念着、忆着,老人进入梦乡。
一
和老头子斗着嘴看羮火晚会,直到夜幕降临,俩人走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似乎这时的夜是温柔的。并没有像走夜路那么赶,而是缓缓的移动着,老头子给老人讲解了晌午时看的戏剧,说的极其详细,老人在一旁听的直点头。
回到家老人讲地里摘得瓜打开,切好,等着前去喂鸡鸭的老头子回来共享。此刻,睡梦中的老人嘴角还是上扬的。
可突然老人眉头紧蹙,她找不到朝夕相伴的他了,老人大声呼喊着,听到的只有大山给的一遍遍的回音。等到夜幕降临老人又去了羮火晚会,还是之前的位置,还是相同的回家时间,可回家的路漫长,迷茫,老人像是用毕生的力气也走回不去。她想着,或许老头子在家拿着瓜等她,不觉加快了步伐,可终究空留老人一人。她在等,一天、一个月、一年,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
二
好像有嘈杂的声音在门外呼喊,老人蹒跚着走出门,原来又是儿女们探望来了。女儿讲母亲最喜欢吃的核桃酥往桌子上一放,便开始唠叨:妈,我和哥这次是来接你去城里生活的,你一个人守着这空荡的房子,我们不放心。只见看母亲眼睛直勾勾的说:我还是在这好,守了一辈子了,离不开。女儿三番五次的说,可母亲终有自己的坚持。儿子将姐姐叫到外面说:兴许妈是想守护爸,她会觉得爸还在这里。
老人比之前更加要强,自己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田,种了老头喜欢吃的瓜,早晚在院子里浇水,锄草,时不时还和鸡鸭说话,老人似乎很满意这种生活。儿女们匆匆忙忙呆了几天,也就各子忙家去了,一年的三分之二都是老人一个人与这院子互相陪伴。
三
晴朗的早晨,阳光温柔的洒在院子里。老人似乎贪睡了,平常早早就起床了,可今天阳光洒落了半个院子,老人才缓缓的推开门阀,门开的一瞬间老人突然开始颤抖,“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快进来,我给你做面条吃”
老人好像看不见老头的脸,她并没管,只是催促着要做面条吃,也并没过问,自己漫长的等待老头去了哪里,看见他的那一刻,像是得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宝贝,又向是碰到了朝夕相处的锅碗瓢盆。老人顾不得自己的情绪,安顿着老头不要着急,慢慢吃。她希望这顿饭可以吃一天,甚至一辈子。
黑暗里老人好像哽咽了一声,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个晚上像是走过了一年,夜不舍的离开每个梦境,换白天登场。老人隐约记得三个梦乡,嘴里念叨着:今天吃面,你要是想吃啊,就快回来,凉了,可不好吃咯。
女儿又来电话说想让老人去城里生活,老人依旧坚持,电话挂了,又是一口叹气“不能走,是不能走啊,老头子可不愿意离开这里,走了他去哪里寻的我”村落里会有人说:老人傻了, 整天说该回去给老头做饭了。没有人不知道老头已经离开六七个年头了,也包括老人。
老人会一直等的,一直一直,白天与鸡鸭相伴,晚上回应夜的叹息,只有她能懂的死寂的夜。
“我知道你就在身边,只是试探我的耐心,可是你不知道,于你而言,我可以没有任何棱角,你只要在夜幕降临,出现在我另一个叫做梦的世界里就足矣”。
老人的最后一封信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