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已经两天不吃东西了,一直昏睡在床,任由谁来劝,也不理。
奶奶愁的直掉眼泪,看看闺女看看爷爷,几次欲言又止,爷爷气的咬牙切齿,一跺脚,把手里盛着饭的碗摔的稀烂。
一切还得从一个月前的一次相亲说起。
三姑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儿,高挑的个子,皮肤不算太白但是泛着健康的小麦光泽,大眼睛双眼皮再加上高耸的鼻梁,颇有异域风情,两条乌黑的辫子搭在肩膀上,往哪儿一站,都是周围男男女女的焦点。
听妈妈说,自从三姑过了十五岁生日,家里就没断过上门讨亲的媒婆,奶奶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发走。
后来三姑大了,经常大半天不见人影,慢慢变得爱打扮,化妆品越来越多,裙子换着花样穿,三姑穿裙子走在街上,飘起的裙摆成了无数青年男士的梦想。
奶奶从众多男青年眼睛中的渴望知道,女大不中留,终于,她不再想着法儿打发媒婆,每个给三姑介绍的对象,奶奶都仔细认真地考虑。
但是三姑就不一样了,以前有人介绍对象,她顶多一笑置之,不理会亦不拒绝,现在她看媒婆的眼神是毒辣辣的,仿佛看着一个让人恶心的怪物,恨不得直接一脚踢出门外。
三姑反常的态度引起了奶奶爷爷的注意,为了了解情况,奶奶决定从三姑最好的朋友兰芝下手。
一天晚上,奶奶去兰芝家串门。瞧着兰芝摇着头啧啧称赞。
“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小妮子越变越好看了!”
“哎呀,婶儿,你可拉倒吧,要说好看,谁能比得上你家凤莲啊!”兰芝听到夸奖既得意又不忘再奉承回去。
“算了吧,我家凤莲都没人要,搅和的媒婆也不来了,唉!”奶奶故意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儿不住地往兰芝脸上瞟。
“谁说凤莲没人要,初中学校里的宋老师。。。”话没说完兰芝赶紧捂住了嘴巴。
可为时已晚,奶奶拍案而起,愤怒让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她气势汹汹地冲出兰芝家的门槛。留下兰芝一个人傻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胡同对过的家里,三姑正在对着镜子卷刘海,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一喜,猜测是兰芝,她最近跟兰芝走的最近,女孩子总是愿意偷偷分享一些青春期特别的事情。
还没等三姑转过头,一个巴掌清脆地落在了她的左脸上,她一个趔趄,扶住了身边的桌子,转身看见奶奶,满脸怒容。
“你和那个宋文书怎么回事你说说,他那长相,那家事,那性格脾气,到底是哪一条勾住了你的魂儿?”
奶奶说的没错,宋文书虽然是个初中老师,但个子比三姑矮一截,母亲早早去世,只有个患病的父亲,他脾气古怪,嗜书如命却没有与时俱进的精神,爱写写文章,钢笔要插胸前衣兜里,俨然一副老夫子的形象。
三姑一下子明白了,她理理头发站好,反而面带微笑理直气壮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了,妈,我要嫁给他!”
奶奶扶着额头一阵眩晕,慌忙喊来爷爷。
“老头子,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子,我不想活了”
“凤莲,你要是再胡闹,我就让你哥把你关牛棚里,黑天半夜头朝下扔井里去!”爷爷恨恨地撂下话来。
于是就有了开头我们说的三姑绝食抗议。
这一招还真管用,她倔起来全家拿她没办法,总不能真眼睁睁看她饿死或者脏了自己的胃吧。
最后一致决定,由我妈出面和她谈谈,我妈首先肯定了他们的感情,三姑一听有戏,连忙坐起来拉着我妈的手,满脸泪花诉说她和宋老师的爱情之路。
我妈很委婉地把利弊权衡给她,妄图打破她幻想出来的诗意爱情,但是宋老师一封封的情诗已经死死地锁住了年轻的三姑的心,让她再也走不出他制造的爱情迷雾。
三姑最终还是欢天喜地嫁给了宋文书,在爷爷奶奶的泪眼婆娑里。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人生大事的抉择,还是要多听听家里老人的意见,毕竟他们经历的世事沧桑,都沉淀成了满满的智慧和人生经验,他们眼光更长远,考虑更周全。
积年以后,三姑过的并不幸福,姑父因为心疼两千块钱的费用没法完成编制转正,常年在外省的私立学校教书极少回家,不过三五年,他更矮更秃了。每次来奶奶家他眼睛总是滴溜溜转,好像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卖了一样,吃完饭放下筷子就催三姑回家。
三姑生了两个姑娘,因此,重男轻女的公公并不待见她,再加上他病入膏肓,三姑一个人床前伺候,老头子神志不清经常破口大骂,不堪入耳,三姑只能默默垂泪,自己选择的路,此刻又能诉与谁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