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一天是从市民的“过早”开始的。
穿城而过的长江上笼罩着淡淡的暮霭,早班轮渡的鸣笛划破城市清晨的宁静,巨大笨拙的轮渡载着早出的人们从武昌渡江到汉口,新的一天开始了。
城市马上喧嚣起来。路边一家家“过早”的热干面店开始忙忙碌碌,“老板,一碗面!”接过盛在纸盒里的撒着葱花、酸豆角的热气腾腾的面,匆忙的上班族们一边搅拌着面一边赶路,于是,公交车站台上随处可见吃着面等公交车的人们。武汉的公交车司机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厉害”,早几年他们驾驶车况很差的公交车时,一路左突右奔,车身摇摇晃晃,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刹车声响起,晃了一路的人们站定,就知道车到站了。司机操着浓厚的武汉话高昂的喊站声充盈在硕大的车厢,站台上都听得清楚。于是,吃完面的人们匆匆扔掉纸盒开始往车上挤;还没吃完的则是一手端着碗,一手高举着公交卡往车上拥,口中不时的喊出“小心面!热干面!”少顷,塞得满满当当的乘客和热干面味道的公交车纠结地驶出车站,焦灼地开往下一站。
城市的性格似乎和食物也有关。这里的人们说话声音响亮刺耳,语速飞快,姑娘媳妇们行事爽快利索,待人接物大方不犹疑。食物也是如此,热、辣,味道浓重。热干面的名声太大,不过记得十年前第一次吃的时候我却不是很喜欢,后来竟然成了大爱。
不得不承认,我喜欢武汉,除了读过书的情节之外,就是因为这里的美食了。其实,要地道的了解一方水土的美食,匆忙旅行远远不够,还是在城市里真实的生活过才更了解。于是,这次我住在户部巷附近,放下行李直奔小巷子,看到了久违的美食满街、叫卖声起伏的小吃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十年前,我在这里吃过石婆婆热干面,她九十岁了,做的热干面三镇闻名。果然,石记热干面还在!只是,忙碌着做面的是一名四十左右妇女,我四下张望,看到内屋的躺椅上坐着一名老婆婆。对了!她就是石婆婆,十年前亲手做面的是她,现在大概是年事已高,手艺传给了孙儿媳妇吧。味道却是没有多少变化,真好。
心头的大爱还是最市井味道的武汉烧烤。记得原来武汉大学测绘学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个简陋的室外烧烤,老板娘是个喜欢穿裙子、戴首饰的年轻媳妇,整晚整晚在烟熏火燎的烟火中仍然皮肤白皙光洁,颇有几分姿色。老板其貌不扬,却做得一手好饭,炒的酸豆角炒饭简直让人垂涎,导致我每次路过都默默吞口水。学校太大我们平时出校门不多,但是出门必然光顾这家烧烤,胡吃海塞一通才心满意足地回学校。
武汉的烧烤喜欢烤青菜。烤西葫、烤茄子、烤韭菜、烤黄瓜、烤莲藕、烤青椒,凡是可以用来炒的菜他们都会用来烤;除了青菜,还有诸多钟情北方烧烤系的人不可理解的食物也用来烤:烤土豆粉、烤牛蛙、烤蟹肉棒等等诸如此类。吃烧烤永远只吃羊肉串最多加个鸡翅、没见过这样阵势的伊先森有些蒙圈,我毫不留情甩开淑女范儿大快朵颐!浓重的咸香透着微辣的味道,夹杂着原有的蔬菜味儿在唇齿间打了个滚儿翻下食道,所有的味蕾都舒展开来,尽情享受饕餮的美味。我跟伊先森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美食,就算是回济南去烤这些东西也不见得烤出这里的味儿。于是,临走之前最后一顿还是烧烤。
汉正街上的鸭脖子就不多说了,全国各地都是连锁的久久鸭脖。记得在这里读书时,琳同学几个人去汉正街玩,买回来鸭脖子给大家吃,一屋子人吃得辣眼睛也停不下来。汉正街是汉口最市井的一条小街,卖鸭脖子、卖酸梅汤、擦鞋、做汤粉的形形色色的小市民,在来往热闹的街巷里谋一件生意,寻一个生计,演一场故事。当然,也有像是《生活秀》里的来双扬那样,生活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怕是经历并不寻常的欢乐和痛楚,生活如戏剧般起伏,却是人到中年仍然守着一家小店,利索地操起刀把成根的鸭脖子切成段,年复一年地卖着鸭脖子渐渐老去。
这趟武汉之行,我带着满满的夹杂着青春味道的幸福感恋恋不舍得离去。但愿下一个十年,生活带给我另一种明亮可期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