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卿扬
8.
夜空，一轮圆月高挂于繁星之中，散发着珠宝般的光彩。
小路上，在微弱的月光下，透过黑暗，隐约能看出两个人影正在移动着。
张浩小心的扶着老妇人缓缓走着，他透过月光，不禁打量起身旁的老妇人，一张蜡黄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微红，张浩的嘴微微抿了抿，突然开口问道：“老婆婆，你一个人吗？”
老妇人微愣，回道：“是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老妇人顿了顿，转头看向他，反问道：“那你呢？小伙子，我看着你眼生，不是这里人吧？”
“我不是，我是外地的。”
“哦，外地的。”
“我来找一个人。”
“找人？”老妇人假装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白天的那个小伙子。”
“没错，就是我。”张浩微笑着，但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你要找的人是这村庄的吗？”
“是啊！只可惜，我却忘了她的名字……”张浩一脸哀伤的看向周边荒芜地田野，懊恼道：“我真是该死！”
“忘了也好……”老妇人声音沙哑而悲凉，“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张浩喃喃，细细品味着文字里的内涵，良久，他轻声问道：“那老婆婆您呢？”
“我？”老妇人惊讶。
“我从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您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无力的笑了两声，“故事？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同时他们也是故事本身，或者说，他们就是为故事而存在的……”
两人说话间，便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老妇人家门前。
老妇人轻轻挣脱开张浩的手，感激地望着他，“小伙子，我到家了……谢谢你啊……”
老妇人打开门，拄着拐杖，艰难地走了进去，就在她将门关上的时候，张浩突然阻拦住，眼眶湿润的望着她，“老婆婆，我……我可以进屋喝杯水吗？”
老妇人微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瞧我，都给忘了……来，进来吧……”
张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老妇人走进屋。
由于屋内漆黑一片，所以老妇人暂时让他站在门口，自己则进到里屋，找了火折子，摸索着走到桌边，将油灯点燃，瞬间，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张浩透着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亮，震惊地发现，屋子里摆着一些破烂的家具，上面，都摆放着晾晒的咸菜，而那些咸菜多半都是霉烂的，还有几只蟑螂从上面爬过。
突然，不知从哪儿吹过一阵寒风，张浩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再次惊愕地发现，那风是从屋顶吹进来的，他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上有好几个碗大的窟窿。
“不……不好意思啊……家里比较简陋……”老妇人倒了碗水，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然后拘谨的站在一旁，一脸的歉意。
张浩望着屋内的环境，心一阵抽搐，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微颤，“没……没事……应该是我冒昧打扰了……”
张浩端起桌上的破碗，双手颤抖着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同时，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老妇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走向一破烂的柜橱，在里面翻找着，不一会儿，拿出一鼓囊的布包，回到桌边，将布包放到桌上，小心的打开，几枚精致的点心赫然出现在眼前，
“点心，吃吧……”老妇人慈祥的笑着。
张浩双手微微收紧，他勉强笑了笑，手颤抖地伸向点心，拿了一块，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突然，失控地，“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
张浩突如其来地痛哭，让老妇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伙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点心不好吃？”
张浩满脸泪水，愧疚万分地望着眼前的老妇人，“我……我是张浩啊……你的张浩啊……阿罗……是我回来了……”
妇人表情一僵，随即慌张地背过身去，“小……小伙子……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阿罗！是我啊！我是张浩……你转过来看看我！”张浩悲痛欲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快走！”老妇人佯装大怒，抡起拐杖就朝张浩身上打去，孰料，张浩却一动不动，拐杖便直直地打在的肩膀。
老妇人惊慌，“你，你怎么不躲啊？”
“阿罗……”张浩心痛地叫喊着，忍不住上前。
“你别过来！”老妇人惊叫起来，“小伙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嘴里说的什么阿罗，你快走！快走！”
“阿罗，请你不要这么残忍，假装不认识我，好不好？”张浩心如刀绞，“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没有如约回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我求你，别假装不认识我……阿罗……”
“我没有怨你……”阿罗踉跄地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床沿上，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泛着泪光，哽咽：“一刻都没有……我只是一直在等……在盼望着你回来……终于，你回来了，可是……我已经老了……而你，却依旧那么年轻……你告诉我，我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阿罗……”张浩如鲠在喉，他望着眼前，已经风烛残年的阿罗，突然间发现，原来自己所认为美好的承诺，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刃，削光了她心爱之人的所有青春年华，然而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无法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