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命的界限，人人都会屈服。我想，进入这种过去完成时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大多数的梦想和抱负，要么被实现，要么被抛弃，无论如何，都属于过去。而我的未来已经不是一架天梯，通往逐步升高的人生目标，而是一路平坦，铺陈为永恒的现在。金钱，地位，这一切的虚荣浮华，都像《传道书》里对其毫无兴趣的传道者所说的：不过是捕风捉影。
这段文字，是美国已故作家、斯坦福大学脑外科专家保罗卡拉尼什在《当呼吸化为空气》里写出来的。保罗的一生仿佛是焰火，绚烂无比，但是光芒绽放太短暂，不到四十岁就罹患肺癌去世。他有一颗作家梦，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一旦写作瘾上来了，会谎称回单位做手术，然后溜去写东西。保罗从本科到博士，一路高歌猛进，加班加点的忘我工作，和同学结婚，当然同学也是小有成就的医生。但是没有孩子，在临终之际，他们两口子选择要了孩子，作为一种生命的延续。
雷蒙德钱德勒在《漫长的告别》中写道，道别等于死去一点点。保罗卡拉尼什在临终之际，忍受剧痛，在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下，坚持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记录下自己在医院实习，参加各种医疗活动、与妻子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期间很多一线解剖、参与剖腹产的描写看得我有点全身痉挛，麻木难受，但这也充分印证了保罗的写作功底，有现场感。其实这本《当呼吸化作空气》初次欣赏是在青岛方所书店，没想到随意拿起的一本书，会带给我如此震撼的效果。它的中文翻译者何雨伽与原文作者惺惺相惜，因为译者也经历了和父亲的生离死别，自身也经历过长达半年的住院日子，怀着悲悯的心情，而非单纯的文字游戏般转换语系，既成就了保罗，也成就了自己。
钱德勒说过，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杂耍表演。本质上我们都是演员，曲终人散是肯定的事情，但是要把这场戏演的精彩，冗长不是充分必要条件。保罗卡拉尼什的这场人生大戏究竟精彩与否，还要看后人评说，我也没资格评价。昨晚熬夜到一点翻看《当呼吸化为空气》，设计封面很唯美，空气两个字呈现出消散的意象，来烘托本书微微暗淡的主题。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身在医院的保罗，想把病房住出家的感觉，他希望女儿能够在场。于是妻子把襁褓中的女儿带来，孩子若无其事的在身边呀呀作语，关于这些，保罗在他短小精悍的作品末了，有几段描述：
然而，有个小东西是有笃定的未来的：我们的女儿，卡迪。但愿我能活到她记事，能给她留下点回忆。语言文字的寿命是我无法企及的，所以我想过给她写一些信。但是信里又能说些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十五岁时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们给她的昵称。这个小婴儿完全代表着未来，而我的生命呢，除了特别微小的可能，很快将成为过去。她与我，只有短暂的交集。也许，我只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她。
我要传达的信息非常简答：
在往后的生命中，你会有很多时刻，要去回顾自己的过去，罗列出你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我衷心希冀，遇到这样的时刻，你一定不要忘了，你曾经让一个将死之人的余生充满快乐。在你当来之前的岁月，我对这种欢乐一无所知。我不奢求这样的欢乐永无止境，只觉得平和喜乐，心满意足。此时此刻的当下，这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保罗的文字让我想起了《清单革命》里的一段描述，内容都在下面的照片里，我觉得，虽然看似不太吉利，却仿佛在督促我们怀着一颗向死而生的心态，来更好的面对这个世界，那个你曾经为之浑浑噩噩的世界，它的精彩我们还没有体会够，它的曼妙我们还没有欣赏完，但越是拖沓，此生的绚烂之焰火，越是缓慢绽放，其实也许我们按照人生愿望清单里描述的那样，把去天堂报到之前想完成的事情写出来。因为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自己。
坦率的讲，在两个不同的城市最好的私营书店，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欣赏《当呼吸化为空气》，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心情很沉重，但是沉重的同时，也会感觉我们自身遇到的各种阻力，在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营造的永眠之海与永亡之境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其实看了这本书，你最大的体会就是：活着真好。前几天被标题党艾力的《人生的84000》种可能，给忽悠了一把，买了一看效果一般，就是吹捧俞敏洪的书，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高质量的思考，人生这场戏剧不是线性的进展，而是充满了无数的分支，在任何一条岔路小径上，你顿悟而改道，都有可能走出精彩的人生。因为我们比起亡故的作者，有一种先天的优势，那就是主观能动性。
保罗曾抱怨自己来日不长，他说“你要是告诉我，还剩下三个月，那我就全部用来陪家人；还剩一年，我可能写本书；还有十年，我就回去救死扶伤。活在当下，这种真理对我根本没有帮助，我这当下该怎么活啊？”
其实看到这篇文字的你，还有璀璨的人生，切不可因为生活的琐事，一点小小的心烦意乱而自暴自弃，因为冥冥之中那个最完美优秀的你还在含苞待放，活出10000种美丽的人生吧。是谁说，你这辈子一定不能踏上美丽的乞力马扎罗山峰？是谁限定你这辈子写不出一本书？是谁告诉你只能做个胖子？是谁限定你成不了白富美？那个纠缠你进步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和限制约束进步的自己说声再见，在余生活出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