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何白组织了一场夜宵,还未下课就早早跟黎明跑去食堂。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不得不答应帮她把书包带过去。她的书包质料单薄,但东西不少,我想了想,决定背在前面。阿器他们笑我说:“这服务真是周到啊。”
我莫名轻浮起来,白了他一眼:“走快些,走快些!”
从高三教学楼到饭堂,需要先走过蜿蜒的山坡夹道,再沿着石梯下行,直到荷花池便是了。何白的书包不算重,也不知是设计问题还是前背的缘故,两条肩带磨着我的脖子,让我走得颇费劲。于是我索性双手抱住书包,减轻重量也减少晃动。旁边的阿器看了看我的姿势,又笑我说:“还真适合你嘞。”
“……什么啊。”
“书包呀。要不然,”他狡黠一笑,说:“你以为呢?你想——以为什么呀?”
“……适合你个头,这么丑。”只是书包而已,只是书包嘛,我想。
到达饭堂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何白坐在我左侧,对大家笑着说谢谢。她一直没在留意我,我便一直抱着她的书包。饭堂的人不少,往我们这边看都带着诧异的眼神。在人群中我看到一个身影,在人来人往的门口顿足,但何白忙着招呼大家,似乎并没有发现。
我不禁攥紧了书包,突然意识到他不仅仅在看何白,也在看我。我便把书包放到旁边,然后坐到更靠近门口的地方。
何白朝我动静望了一眼,顺道也看到了灼明。她尔后对上我的眼,在并不明亮的饭堂内,我察觉到她双眸的警惕。我懂她什么意思。
灼明是个充满危险气息的人。这种想法自他在宿舍找出我时,就存在于我的认知里。他总喜欢默默地站在柱子后、走廊角落、窗户之间,现在他站在门口边上,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偶然出现还是一直在留意我们。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举止或者行动,只是一直这样默默地出现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但这样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毛——最危险的人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没有人能够预想他会做什么。
我坐在阿器他们几个中间,我想,如果他走过来,我起码还有几个人陪我把他拦住。
这时阿器却站起来,晃到中间的座位,站着和何白说了几句话。何白远远瞥了我一眼,往门口看去。
然后她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又继续和旁人谈笑。
我余光一扫,灼明转身离开了饭堂。
阿器没有告诉我,他对她说了些什么。何白表现平静,看不出异常。
散场时有谁把何白的书包塞我怀里,说:“快把人送回宿舍去。”然后其他人窃窃笑起来。我皱眉,搂着书包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何白走上前来,直接向我摊手,说:“给我吧。“
我迷迷瞪瞪就听了她的话,如果她的表情有一点点变化,我就把书包重夺过来。可她没有,表情淡如纸。
“谢谢,走了。”
她说罢就转身走进幽暗的“情侣路”。有至少那么一秒,我愣在原地有点失落,突然有人在身后走过,闹着哄说:“哎哟喂,还不去送人家回去哦?”我一听便直接转身,径直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当时的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满什么。
如果我当时无视大家的揶揄,或者粗鲁一些去夺过何白的书包,或许就能改变很多事情,起码能改变一个晚上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教室时,何白一如既往地坐在座位上。她戴着耳机,低垂着头,没有戴眼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早上背英语的时候不再戴眼镜。齐刘海乖巧地落在眼前,偶尔眯着眼像个老太太。
她拿着最后的那张纸条,挑着眉说:“写的还不错。”
我撇嘴说:“刚刚才找到啊?”
“嗯......”她淡淡应着,没有预想中的反应,我竟微微感到失望。
她好似能察觉到我的心情,补了一句:“谢谢啦,我很开心。”
还是怪怪的。我顿了顿,最后还是习惯性地把所有疑问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我曾对何白坦白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目,“就像我,也是有阴暗的一面,可能会超乎你想象。”我以为她会鄙夷地看我,或者直接提出疑问。
但她没有。
她听完之后,缓慢地点头,抬眼直视我,说:“我知道你有。所有人都会有,但我就是知道你的。”她认真而谨慎地说着,仿佛被她看穿了一般,我既惊喜又慌张。因为我相信她真的懂,她真的能够知道。
我慌张的是,我不像她那样确定,能够自信地说“我知道你”这样的话。
尤其在那天早上,灼明笑着出现在后门,把早餐递到何白手里时,我更不确定了。我用了一整个上午等她开口,可她神情平淡,毫无波澜——我却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到最后疑惑通通转为生气。
“我再也不想管她的事了。”我感到无比烦躁。“我发誓我再也不管。反正也轮不到我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