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枷锁——米尔德里德

人生的枷锁中,菲利普真正热忱的追求过的女人,只有米尔德里德一个。

米尔德里德虚荣、起初身为女招待、寄人篱下,却编造出一套关于自己身世和身份的谎言,后来借住在菲利普家,又编造出与菲利普是夫妻的谎言。她的一生从未停止过说谎,虽无伤大雅,却会令知情者难免惊讶的目瞪口呆。冷漠,对和自己同样阶级的同事朋友没来由的鄙视,对于自己的追求者菲利普极端自私,甚至恩将仇报。粗鄙,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尽力通过矫揉的动作和矫饰的词语表现自己的优雅,然后对于绘画、歌剧、文学都没有审美,而热衷于攀比和摆阔。愚蠢,几次三番遇人不淑,其实是贪小失大,不勇敢自立而一直想要通过青春美貌换取优渥的物质条件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尽管菲利普一再强调米尔德里德的贫血、瘦弱、肤色不好、身材干瘪,但毫无疑问,米尔德里德无疑是同类姑娘中相貌突出的,不然也不会先后有菲利普和自己的两个朋友为之着迷,更不用说其他书中未提及姓名的小伙子。

菲利普虽不愿意承认米尔德里德的美貌,然而她的美貌就是在那里。从一开始菲利普就知道她的性格与自己格格不入,却疯狂的爱上她,绝不仅仅是因为米尔德里德善于玩弄男人的感情,而是因为她的美貌使得任何见过她几次的人都会为之倾倒,诚然,米尔德里德一开始的冷漠和倨傲勾起了菲利普的不甘和征服欲,但是试想一下,如果米尔德里德对菲利普和颜悦色,菲利普无疑会猜测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不是对自己情有独钟而更加热情似火。

菲利普一反常态的克服了自己的羞怯和内向,大胆热情的追求米尔德里德。他的爱是浓烈的,激昂的,独占性的,但是同时也是自卑的、受虐的、残忍的。

他请她看自己不喜欢的剧场演出,一次次在约会后护送她回家,甚至于为了能和她继续约会而同意她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交往,甚至于在她被抛弃后尽力承担起照顾她的职责,在她走投无路之际把她和她的女儿接来住在自己家里。他对她的爱,既是热烈的,又是奉献的,既是妒忌的,又是无私的。

但是这段美好的单恋背后,我却隐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对她的爱,除了展示了他的美德和正人君子,还暴露了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受虐倾向和阴谋。

他们俩在最开始也是最两小无猜的阶段,米尔德里德就不止一次的说过感觉菲利普很怪,两个人经常吵架,又以菲利普道歉和好。两个人吵架的根源,不仅仅在于米尔德里德对于菲利普的冷漠和利用,而且在于菲利普一方面看不起米尔德里德的言行、品味等等,一方面又无法抑制的被这个坏女孩吸引。菲利普和米尔德里德的相处,很大可能是忽近忽远、阴晴不定,虽然在某些时候饱含热情和关怀,但是在另外一些时候,一些几不可见、微不足道的时刻表现出自己阶层的优越感和对米尔德里德的鄙视。人是藏不住自己的感觉和感情的,米尔德里德不可能感受不到菲利普对自己的隐形攻击,所以他俩从一开始就不是在一个感情维度里。

在米尔德里德被弥勒欺骗并抛弃的时候,菲利普尽自己所能的为她找好房子、提供后顾无忧的物质条件待产和生产,这时的菲利普是心甘情愿的,是快乐的。直到后来自己计划已久的巴黎之行被自己好友与米尔德里德的私奔破坏,菲利普是伤心的、悲痛的、被迫害的。

然而,米尔德里德与自己好友菲利斯的私奔难道不是菲利普一手策划的吗?他明明直到菲利斯是情场老手,深受女生欢迎,也知道米尔德里德为人虚弱,见色忘义,但是他还是安排两人认识,在剧场的时候也自动走开为俩人窃窃私语私定终身提供便利,甚至最后菲利斯良心发现或者囊中羞涩不愿意和米尔德里德私奔时,是菲利普极力劝说,又掏钱又掏人,甚至利用米尔德里德的愚蠢去让米尔德里德劝说引诱菲利斯。看到这一系列前后矛盾的行为,我是极其困惑的,我不由得怀疑这是菲利普潜意识控制下亲自策划的阴谋。

早在米尔德里德订婚之前,菲利普就设想过米尔德里德作为妻子人选对自己的利害关系,菲利普善于发现美、善于创造美,但是不同于其他沉浸在艺术与美得殿堂里的人一样,他是极端现实主义的。他娶米尔德里德的后果,就如果克朗伯和寡妇同居的后果一样,注定人财两空,潦倒晚年。所以,理智状态下,他是绝对不愿意真的和米尔德里德共度一生的。同时,米尔德里德粗鄙的艺术品味、不懂得体恤人的个性和虚荣、愚蠢的特质,让菲利普望而生畏。直至米尔德里德与菲利斯私奔之前,菲利普还是希望可以得到米尔德里德的,但是对她负责共度一生,可能菲利普有所保留,也许他潜意识里认识到米尔德里德可能会不忠,所以特意用菲利斯来考验她,如果她能通过考验,则她还有希望赢得菲利普的忠诚和爱,如果她还是那样蠢,菲利普或者可以被迫放弃她,或者可以从此抓着米尔德里德的小辫子进而占据到的高点,对他都是有利的。

出于上面两方面的原因,菲利普处处为菲利斯和米尔德里德创造条件,或是考验或是受虐进而让自己死心,亦或者二者皆有,米尔德里德和菲利斯果然私奔了。

菲利普对待友情或者爱情,总是不相信好事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在一段亲密关系中,他时时观察对方的反应和态度,稍有不对劲的地方就龟缩回自己的安全禁地,采取以退为进的方式试探对方对自己感情的诚意,这可能和他幼年丧母,又寄居在一个不太经常表达爱和关切的环境下有关。毫无疑问,他的这种既自卑又自亢的心态让和他有亲密关系的人都痛苦不已,而他也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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