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看到你急切探寻的目光时好像回到了童年呢。
五岁那年我见到了你,你把阿姨的丝袜剪成了长条来拴家里的乳鸽儿,大夏天太阳正烈,我在奶奶家门口朝你张望,你就是那个时候捡起小石子砸到了我的脑门,于是你的罚站时间又加了三小时。
然后我们莫名其妙的成了老对,你给我讲的词儿,铁哥们的意思。我成日里和你爬上爬下。有一次摘酸枣眼看我就要摔下崖去,你死命扯着我,胳膊被棘杆划了好大的口子。我以后不是得嫁给你吧,你可是第一个为我流血的男孩。
十岁,十五岁,十八岁。我们一起离开小山庄到了城里念书。你一直是个拖油瓶儿,只会滚铁环儿的你总是哀怨的看着我肩上的中队长标签扬言总有一天我会仰慕你。
那天的确来了,高二那年你以八次联考第一的头衔在礼堂讲话。周围的女生全在窃窃私语。的确这几年你出落的很是好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冬天一脸高原红,流着鼻涕冲我傻笑。你成了大众男神,女孩们拉拢我靠近我只为打探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饮料什么牌子的衬衫。我当然只会讲截然相反的东西,所以你从没机会早恋。
第一次拥抱你是在高三百日冲刺。年级主任拿着扩音器在主席台上喊着我必成功,我撇到你的侧脸,没有期待没有激动,说不清的朦胧。于是傍晚我很轻松的在操场角落找到你。你抬头问,你想考去哪。 上海吧,我喜欢灯火通明的夜晚。你的眼睛突然变得好亮,二话没说把双手环在我的肩膀。我吓坏了,事后才知道原来成绩一向拔尖的你并不知道何去何从,只知道这一生轨迹都要和我这个笨姑娘重合。
于是最辛苦的日子里校园却多了两个快乐的身影。你总给我带最新的模拟题,我常把笔记重点整理好给你也复印一份。如今想起那算是人生最难忘的一段岁月,即使看着对方快垂到肚脐眼上的眼袋也还是觉得,好美。
离开小城前一晚我们在大排档里喝的好醉。我抱着你的脖子说,我们去上海,去伦敦,去巴黎,去罗马尼亚,再也不要回来了好不好。你哭了。
成绩出来了,我被心仪的大学录取,而你仍要在小城的破旧中学再苦读一年。
你看到我了,笑着朝我走来,就像小时候天黑前在山上走散,我在大片松树件看到你的眼神,急切又恐惧。我穿着新买的小羊皮外套,抱着你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你终于来了,一年过后应承诺回到了我身边。我以为预想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却没意识到它是另一种形式的结束。
毕业后的你我四处奔忙,可即便省吃俭用仍然难在不夜城买一套温馨的小房。我看着你在屏幕前耐不住疲惫昏睡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我们终究是异乡人啊,这儿的灯火为所有人而亮,可你我却找不到一个最美的位置去观赏它的不朽。
冬至那天你走的好早,说是老板布置任务做好了有奖金。临行却忘拿了公文包。我套好你送的围巾尾随你往前。你转身走进一家小吃店。糟糕我忘了做早餐给你,在老家人们常说冬至不吃饺子是要冻耳朵的。你没有找座位点餐。你熟练的穿上服务生的袍子,面带微笑给客人点餐。男人的乡音太重你没能听懂,他用普通话高声骂了句杂种。我站在门外,哭的停不下来。你说你在杂志社当编辑助理,老板很赏识过几年一定升职。我不敢想同等工资你是如何在这些地方熬来。我该意识到的,在你衬衣上看到熏黄的点的时候。你过的多苦可还在为我坚守。
我们回家吧。我把头埋在你的臂弯。
回小城去。我们开一家西点烘焙房,我的会计你的管理都用得上。我们买套小房,最好五层以下,你也知道我恐高还怕坐电梯。周一我们去郑阿姨那里蹭饭,周五我们一起去高中旁边的小公园散步。你记不记得小学对面那家烤肠店,现在还能打电动。我们回家吧,我不要这些浮华了,我只要你和简简单单的生活。
你看着我,点头说,一切随你,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