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大舅可能熬不过这个伏天了,这也是最近几天我心脏不太舒服的原因。大舅这一生很苦,很累,年少时赶上发水挨饿,大舅小小年纪去大河里捉螃蟹,抓鱼,去被大水冲过的田里找残存的能吃的东西。听妈说有一次河边的土被水泡的坍塌了一大片,有人告诉姥姥大舅被堆下去的土掩埋在下面,姥姥吓的路都走不了了。

好不容易去到河边却看到大舅从远处游回岸边,姥姥气的打了大舅一顿。可是能不让大舅去捉螃蟹,捞鱼吗,一大家子人那些鱼虾蟹那个时候真的能顶不少粮食!

姥姥一生生了七个孩子姥姥忙不过来,妈说她们小时候都是大舅背着麦子去加工厂磨面粉。有一次人太多大舅又排在后面,天都黑了还不见大舅回去。姥姥担心大舅掉进冰窟窿里摸黑一路找过去,结果母子俩半夜才回去。

可能是小时候太累大舅个子不高,好在身体倒是很壮实。小时候每次大舅来家里都喜欢缠着大舅,还闹着让大舅给买高跟鞋。喜欢大舅温和的笑容,记忆里大舅从来没跟我们发过脾气,怎么缠他,他都是笑眯眯的。

那时大舅已经成家了,舅妈先后生了两个男孩儿,我的大哥,二哥。为了这两个儿子大舅更加辛苦的工作,更加努力的賺钱。那时大舅在家里做塑料雨衣,在沈阳有床子,边加工边售卖。我跟妹妹小时候上下学赶上下雨都是穿舅舅送给我们的小雨衣。

后来不知怎么不做雨衣了,沈阳那边的床子也就不租了。回到家里也没闲着,大舅跟大舅妈卖了好多年白酒,院子里养了很多鸡鸭,大舅还养了很多兔子。白天在工地干一天活儿,下了班儿还要割草喂那群兔子。

大舅七十岁了还在工地做力工。三年前最热的日子大舅在工地做了一天工晚上回去就摔倒了。中暑了,头骨都摔出了裂痕,颅内出血压迫了神经,很长时间都站不起来。家里的兔子没人管只能卖掉,那段时间老妈时常过去住些日子帮忙照顾大舅。

刚知道大舅摔伤了时我们去看大舅,看到大舅躺在那挪动一下儿都很吃力,心疼的好想哭。那天看大舅一直在看长的有些长的指甲,我拉过大舅的手帮他剪指甲。回来时妹妹埋怨我不该给生病的大舅剪指甲,我们这边的人去世后会给剪手脚指甲,妹妹因此有些忌讳。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妹妹有多在乎大舅。

后来大舅拄着拐杖能站起来了,再后来能慢慢行走了。第一次看到大舅重新站起来走路是大哥新盖的房子落成,宴请亲朋好友那天。那天看到头发花白的大舅又能走路了真的很开心,原本以为大舅好起来就算不能再干什么了,至少能照顾自己也是好的。

不想十几天前大舅又摔倒了,这次伤了腿。妈昨天去给大舅送了些药,回来到我这跟我说大舅状况不太好可能熬不了几天了。我问老妈怎么没留在那照顾大舅,老妈有些生气说大舅妈埋怨大舅把她坑了,跟着大舅一辈子没享着福……

而且老妈带去的菜舅妈放冰箱里热都不热,吃饭时只给老妈盛了一点点早上剩的土豆丝汤。主食是早上烙的馅儿饼,汤太少老妈就着咸菜吃的饼。老妈是那种吃面食一定要喝汤的人,平时包饺子我们都会给她做点汤汤水水的。想来老妈是被舅妈唠叨烦了,加上看到大舅那个样子也上火。本来就吃不下东西,再让她就着咸菜吃饼胃一定是不舒服了,才生那么大气。平时在家里也没人让老妈受过什么委屈,这次看来是憋气再窝火的,这才不管不顾的跑回来!到我那就一直嘟囔,后悔没把带去的大虾给大舅吃几只,想来也是心乱的不行,怕再去会看不到大舅了!

之所以跑来跟我唠叨想来也是委屈的不行,加上自己哥哥状况不好心里有些慌乱!说实话,我担心大舅的状况,想让老妈照顾大舅些日子。可是也不想老妈在那受委屈,舅妈在老妈第一次去看大舅时就说“我不要你们的钱(我也让老妈带了钱给大舅买点爱吃的东西)你把你哥接走吧!这辈子可让他坑坏了……”那天老妈回来我担心大舅的身体过去打听情况,听老妈学说舅妈那番话很是气愤。我就想问一句,大舅为了那个家辛苦了一辈子,如今那么坚强的大舅站不起来了,你竟然让我妈把大舅接走,真不知道舅妈怎么想的,知不知道那叫遗弃罪?

老妈说问了大舅跟她回来行不行大舅不肯,老妈说大舅就那样躺在地上,舅妈的解释是炕上热怕得褥疮。先前老妈去的时候大舅腿上还敷着药,这次去连药也不敷了,大舅也不肯吃药,妈特别生气,加上大舅妈的抱怨和冷淡,老妈这才吃了口饭就回来了。

难道人老了就是这样的吗?有儿有女又怎样,老了,没用了,就……我猜大舅是不想连累家人才不肯吃药,也不让敷药吧!大舅要强了一辈子,他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自己成了个废人。大舅是想解脱吗?我跟老妈说“舅妈不做饭你就自己做,你是去照顾大舅的别的事儿别放在心上。”我希望大舅能好起来,就算再也站不起来了还是希望大舅能好好活着。吃了那么多苦都没好好享受生活,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大舅跟老爸同岁,今年都是74,老爸也辛苦了一辈子,好在身体还好。不想大舅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大舅肯跟老妈回来我会帮忙照顾他的。为什么不肯跟老妈回来啊?舅妈也74了,她照顾不了你了。那也没必要放弃治疗听天由命啊,你还有我们,我们也是您的亲人,我们可以照顾您!

您小时候的事老妈经常讲给我们听,在老妈眼里您是好哥哥。我们也没忘记小时候您时常来家里看我们。人生或许不那么美好,可是能活下去为什么要放弃。您从来就不是谁的累赘,您的双手养大两个孩子,您的双手撑起了一个家。

写下这段文字时突然很怕,怕自己老去的时候也成为别人眼中的累赘,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害怕活下去!不管怎样我希望大舅能好起来,就算再也站不起来也要好好活下去!如果可能我想劝老妈过去照顾大舅一段时间,暂时我也不敢说什么,等个三两天老妈消气了应该会过去。反正呆在家里也不放心大舅那边,或许过个三两天不用我劝自己就跑去照顾大舅了!

舅妈年纪大了,两个哥哥一个身体不太好,一个工作忙,我能理解他们的无可奈何。我劝老妈别生舅妈的气,舅妈老了,身体也不太好,舅妈做饭费劲就自己做。舅妈其实还是惦记我们的,这把年纪了养点鸡鸭还惦记给我们带点鸡蛋,就是这次也给老妈摘了很多菜。

74了每天照顾大舅想来也是累坏了,看到老妈这个老小姑子才会口无遮拦,才会大吐苦水。偏巧老妈心疼哥哥也闹心巴拉的,两个人都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才往心里去!我也心疼老妈,老妈明年也七十了,前些天才戴上假牙这些日子一直在抱怨不如自己的牙好用。

怕她上火最近时常买点水果过去陪着聊聊天儿,这边哄着还没哄明白呢大舅这一摔老妈也不提假牙不舒服了。老妈这火可上大了,上次回来嘴里就破了,明天我张罗着包饺子,一方面是老妹儿那边太忙没时间包饺子,再就是想老妈能不能去给大舅送点饺子,顺便在那照顾大舅几天。

这么热的天大舅吃不下东西也不肯吃药真的很担心,昨天我就急的不行跟老妈说不挂消炎药不行的。不知道老妈能不能过去看看,换了我院子里都是青菜爱吃啥就做啥。自己哥哥家管那么多呢!昨天我就说“舅妈做饭费劲你就自己做呗,院子里什么都有还就着咸菜吃饼!”看老妈委屈巴巴的也没敢多说什么,唉,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的怎么年纪大了心眼儿倒小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不怪舅妈,也不怪两个哥哥,他们都有自己的难处。老妈在家就说了算,大舅要是健健康康的老妈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换我看到自己哥哥遭这份罪想来心情也不会好,若我嫂子再当我面埋怨我哥我可能都得挠她,呵呵,想到这些老妈生气我也理解了。只盼大家都能竭尽所能让大舅尽快好起来,就算站不起来了也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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