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干啥呢,铜匠?”
“你才铜匠,你全家都是铜匠!”
一个小小的身体挡在路灯发出的光线下,正仰着头对着一个大块头气急败坏地大叫。
铜匠是开心麻花出品的电影《驴得水》中的一个角色。刚看完这部电影时,不知怎的,大力再望着伶俐,脱口而出就把“老婆”两个字叫成了铜匠。后来有人问起原因,大力说,你懂啥,没事逗一逗吵一吵闹一闹,这才叫有情调好嘛。大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毛往上一扬,嘴巴一撇,嘚瑟的样子展露无遗。
对了,这才像大力。
有人说,大力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东北人,怎么个合格法呢?就是那种又是大块头又是众人眼中行走的段子手的那种。
这个样子的大力啊,给人的印象总要是个啥帮派的老大或者大腹便便的大老板才对得起这一大身板和碾压众生的气质,要是不跟他待上一会儿,你绝对想象不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玩音乐的,而且,这个玩音乐的大汉还有一份文艺的不能再文艺的职业——调琴师。
“啥?玩音乐的?exm?”
“看,思维定势了吧,谁说搞音乐的就一定要是留个胡子玩深沉的小文青们了,我们大力叔年轻时候的颜可以秒杀一大批小鲜肉!”
看,大力大叔的粉丝还是不少的。
没办法,大力爱音乐和酒,又有故事。
2
2003年,中央出台"振兴东北"战略。随后10年中,中央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投资东北建设,希望能让这个老工业基地重新焕发光彩。
而2003年的大力,正处在叛逆的初中时期。在当时大力生活的那个东北小农村的中学里,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儿,大力人缘好,成天跟着这个大哥在外面混混又跟着那个哥们玩玩儿的,早就没了学习的心思,可不学习能干啥呢,这大力也没好好想过,用大力的话说,还能咋样,就得过且过呗。说这话时他鼻子一哼,旁人看来倒也真是轻巧。
直到04年的暑假,大力的大舅在沈阳开了个酒店,需要帮手,大力想着能见见市面闲着没事儿就去了。虽然没有工资,但就是这次,大力的整个人生开始发生着暗藏已久的变化。
在沈阳的日子里,舅舅的店里每天都很忙,需要大力来打下手倒垃圾倒泔水,而在去倒垃圾的路上,总有一个类似卖唱的歌手在一个小巷子前,抱着一把吉他,自弹自唱。大力总是在倒垃圾的间隙,听得入了迷。
大力之前有把破吉他,是妈妈为了让他继续留在学校的交换条件。在那个时候的小农村,如果有谁会上一点儿乐器,连那些小年轻帮派大哥们都敬你三分,有些人就因此会为了虚荣去学上一点儿。但大力,在东北整个有着良好教育质量和文艺风骨的大环境影响下,对音乐的敏感和兴趣却在很早就开始萌芽了,从大力的小舅每年回家都会给大力带上一些古典音乐的磁带开始,大力就对这种神奇的物质有了特殊的情感,可大力的家里没有钱,所以大力的吉他都是自己乱摸索,又或是求着隔壁已经上大学的会吉他的邻居大哥学着弹了一点儿。
在大力第十次驻足在这个弹吉他的歌手面前静静的聆听的时候,歌手找大力搭话了。
"之前学过吉他吗?"
"没,就自己胡乱弹了会儿,有些音听会了知道怎么弹,有些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弹对不对…"大力有些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
这位流浪歌手会心一笑,招呼大力靠近,"来,你试试,我听听?"
"我手上脏,刚倒了垃圾…"这下子大力更不好意思了,可眼睛却发了光。
之后的每天晚上,歌手都会让大力弹上一会儿,然后给出一些指导。
后来大力才知道,他当时抱着的那个流浪歌手的那把琴,在当时就已经值300人民币,而妈妈许诺给他的那把,才80。
世界真是很奇妙又充满善意,大力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充满了感激。
3
为了能学吉他学音乐,大力后来听了老师的建议,离开了中学去了一个类似幼儿师范培训的基地,在那里所有人都要学舞蹈电子琴口琴各种才艺,全校就只有两个男生,大力就是其中一个。
据大力说,他走之前把唯一的吉他都送给了别人当念想,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然而到了之后才明白一切都不会那么如意。
在那段日子里,大力觉得超级尴尬,他即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做舞蹈课的动作,却成为大家的笑柄,老师眼中吊儿郎当的坏学生。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可以学到各种各样的乐器,也练得不错,在学校里和周围的技术院校里还收获了一些名气,最搞笑的是,有个看似技校里黑帮的头头,还跑过来让他教琴,而且让大力随便用他的琴,这回可让大力高兴坏了。
所以直至后来再次出走,大力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当然,这也是他想出去闯荡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了,对于大多数爱玩玩音乐的人来说,都曾有组个乐队到处漂泊的梦想。
4
有关大力的这次出走,他问妈妈要了买火车票的钱就去投靠了长春的二叔和婶婶。
当时的东北,像样的酒吧极少,由于大力一心想着能多学习别人唱歌学习音乐学习乐器还想挣钱,就跑到酒吧里端盘子。
而这个时候的酒吧要想运营下去,全靠老板和混黑帮的大哥搞好关系才有活路,而且像大力找到的这个有乐队驻唱的大型酒吧,管理十分严格,不仅要培训半个月,而且客人给的小费一定要交公。可是非常奇怪,所有的人都拿到过小费,就大力没有,这让经理有事没事就找大力的碴,让他也很郁闷。
这个酒吧当时请的是菲律宾的乐队驻唱,因此大力最享受当值的时光,因为可以悄悄站在一旁,认认真真欣赏。他还用初中那好不容易学会的那一点点儿蹩脚英文,跟吉他手进行了一些交流,这对大力的一些乐感又有了一些帮助。大力说,菲律宾乐队特别牛的一点就是模仿能力超级强,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可以听到各种风格和来自不同国家的音乐。
幸福总是短暂的,最终因为酒吧员工内部的分裂和"起义",惹恼了大哥,大力逃过一劫后就再也没敢回去。
5
后来,大力为了生存,还干过汽修,就在那整天整天满身的机油味儿里,他突然想到,我为什么不能找到一个既能继续玩音乐又能养活自己的职业呢?有人修汽车,那有没有人需要修钢琴的呢?
机缘巧合,调琴师这个职业开始正式进入他的生活,首先是签合约流连于各个钢琴厂干活干上好几年,然后才能回到琴店接活。
此后大力开始跟钢琴杠上了。
但无论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样的波折和困境,大力对音乐的激情都从来没有退却过。
大力可以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要有琴,他可以一直就那么待着。
大力后来的人生虽并没有有多发光发热,但他现已是帝都一家小企业一名手法娴熟的调琴师,有自己的房子,有相爱的人。
他一天可以只调两台琴甚至一台琴,其他时间都自由安排,弹弹琴,编编曲。
他说,如果,当初继续留在初中,不痛不痒的待着,在那个时代里,或许他现在就是一个粗野村夫吧。
还好有对音乐的信仰,能抚慰他的孤独,并带领他找到自己的方向。大力并不是什么奇迹,但他活出了自己的"奇迹"。
愿你也能找到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