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广为大众接受的异性恋者,也有陆续被人接纳的同性恋者,有双性恋者,也有单性恋者……
单性恋(lithromantic)指的是一个人可以允许自己喜欢别人,却不能容忍对方也喜欢自己。他可以在自己单恋的世界里感情伤怀,却接受不了对方心疼自己,倘若对方被自己打动,他对对方的爱也就止于此了。
(一)我喜欢的是不喜欢我的你
我和凌凌最初相识,是在学校的植物园里。早上六点半我去植物园走廊里背单词,凌凌坐在长椅上在看湖里的小金鱼吐泡泡。一来二去我俩熟络了,时常相约去爬山看海。
凌凌和我说起她的故事,是在信号山的旋转观景台上。我俩坐在竹椅上,慢慢悠悠的随着台子的转动而转动。看着远处的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凌凌突然头一歪,神秘兮兮地问我:
“妍妍,如果……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怎么办?”
我一愣,怎么还有人问这种问题!于是我随口答到:
“当然在一起喽!”
凌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把头回过去,缓缓低了下来,轻声说:
“这样……应该很好……”
“可我,做不到。”她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怎么了?出啥事了?”我抓住她胳膊,问她。
“妍妍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性取向叫回避型依恋人格,她可以用尽全身力气去喜欢一个发光的人,但是如果对方也喜欢她,那么她将不再喜欢对方,甚至……厌恶。”说到“厌恶”两个字时,她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挫败感。
“我……我就有这种心理障碍症。”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性取向,没有说话,微微皱了皱眉。
她看了看我的反应,接着说:
“很贱是不是?”
“没,只是……只是有点不可思议。”我怕她多心,解释道。
“妍妍,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一个我喜欢了很久的男生,昨天突然对我表白了,那一刻我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很惶恐,很不安,甚至开始痛恨,觉得他怎么能喜欢我呢,他不能喜欢我的!”凌凌双手把衣服下摆攥的紧紧的,两条腿并的很紧。
周围都是游客,凌凌声音不大,却有一点破音和哭腔,我往她身边凑了凑,抓住了她的手,她手心是湿的。
“高中的时候,我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三年,我把他放在心里三年,但是他从来没喜欢过我。虽然那时候我心里很痛苦,认为自己爱而不得,每天都沉浸在自己为自己构造的悲伤中。但那个时候,我心里坦坦荡荡,我的生活也还是很有动力,我虽然得不到他的感情,但我会做好多好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像……就好像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所以我的生活很安全。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喜欢他三年的缘故。”
她的眼眶已经泛红,眼神空洞地看向外面,周围的人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二)我也想用心去爱,可我违抗不了天性
凌凌说六年级的时候,她和她的竹马在一起了,十多岁的娃娃什么也不懂,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两个人喜欢和对方在一起玩,就觉得是爱情了。那时的感情太纯粹了,不掺杂物质和欲望,就只是单纯的在一起。两个人每天都可开心了,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那时候,两人都是在寄宿学校住校,到了周末两人便结伴坐车回家,这过程中,两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变故的产生是小孩子间再正常不过的玩闹,那一次凌凌看到她的竹马和另外两个小姑娘一起玩得很开心,那时凌凌并没有难过或是生气的情绪。但是凌凌的小伙伴,几个比凌凌要更成熟一些的同班同学,却觉得凌凌的竹马这就是“出轨”了,就让凌凌和他分手。
凌凌在感情上并没有很强烈的主观性,她很被动也很唯唯诺诺。于是,凌凌和竹马分手了。过了几天,凌凌的小伙伴给凌凌介绍了另一个男生,男生很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不惹人厌。
凌凌没拒绝。
当天晚上,男生的好朋友和凌凌的小伙伴一起聚在操场上,把凌凌往男生怀里推,男生也不躲,就抱住凌凌。
凌凌和我说起这一段时,神色淡淡,一旁的我却满脸惊讶。
“你一定觉得六年级的孩子是那种特别单纯特别可爱的吧!其实在很多比较落后的地方,有着你想不到的生活,那里的孩子普遍早熟,模仿着烂俗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谈爱情搞霸凌,十几岁的孩子满嘴都是脏话。”她的嘴角向上扯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那是……我拼了命想逃离的生活。”
凌凌被男生抱着,很难受,但是她不敢说,她也说不出口。当晚,这场小型庆祝结束之后,男生拉着凌凌到学校小卖部,给她买了好多零食,还有一个塑料的心形项链。
凌凌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很不安,觉得担不起男生对她这么好。思来想去,凌凌决定把东西还给男生,并和他分手。第二天一早,凌凌给男生写了长长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大抵就是“对不起”之类的话。东西也一并还了。
当天上午,凌凌接连收到男生送来的五六封信,差不多就是表达对凌凌的爱并求凌凌和他复合。凌凌一封信也没回。
到了午饭的时候,男生送来了最后一封信,还有那套项链。信上说:“项链是买给你的,你就留着吧。你不和我在一起,是因为龙龙吧(凌凌竹马的名字叫“龙龙”),他确实比我好。”
凌凌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信上那句话,那是她十几年的青春里听过的最想让她哭的话。
后来,凌凌没和任何人在一起过,她怕了,也觉得累了。尽管,那一年,她才十二岁。
凌凌的成绩一向很好,因为她想逃离那个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地方,所以就拼了命地学习。即使到了高中,男生女生情窦初开,班里恋爱成风的情况下,凌凌也只是在心里默默藏了一个人。
后来上了大学,凌凌前前后后遇到了好多好多优秀的人。有个学长对她照顾有加,那种关爱是她以前没遇到过的。她动心了。但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有点渣,觉得自己太滥情,喜欢一个人也不过只是喜欢了三年。于是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接触和那个学长有关的一切。后来时间久了,她对那个心里住了三年的人执念也没那么强烈了,学长依然对她很好,她心里对学长的好感度也蹭蹭上涨。但她依旧觉得学长不会喜欢她,她每天都在笔记本上写下大段大段伤情的话,虽然每次写完她都会陷入长久的悲戚之中,但是她乐此不疲。
凌凌始终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悲剧生活中,她不是走不出来,她只是不愿意走出来。
“我喜欢的或许从来不是他的人,而是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
凌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会爱人是她喜欢的那个学长向她表白的时候。那个时候,用凌凌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的信仰塌了,他不能喜欢我的,不能的。”
她断了和学长的一切联系,很决绝,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学长,他只当她是不喜欢自己。
凌凌是个忧郁中又有点阳光的女孩,和她性格一样,有些矛盾。她静下来的时候,就像不染人世烟尘的女子;热络的时候,也能与你聊天说地,谈笑风生。总之,和她相处,她总能用她的热情感染你,让你对她心生好感,但她总说:“那不是真正的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就学着那些别人喜欢的模样去改变自己。别人喜欢了,可我自己却再也不认识自己了”。
时间放佛凝滞在这一刻,我们谁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景。过了一会儿,凌凌的眼神又恢复了光彩,她开玩笑说:
“吓到你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说出来真轻松!”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她旋即低下了头,抽了一下鼻子,低低的说:
“如果可以,我也想好好地对一个人,可我违抗不了自己的本性,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我懂。
(三)凌凌绝不是唯一一个
那天回来之后,我查了好多资料,回避型依恋人格——lithromantic是人类七大性取向之一,是天生的。
有人说,他们这样的人注定孤独终老。可是,如果可以温暖,谁会选择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