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没有大亮,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影影绰绰的,好像在比赛。美伊已经步行来到她熟悉的饭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最近步行上班已是她的新的习惯,既锻炼了身体,还环保,一举两得啊!
她用老板娘给的钥匙熟练地打开门,正准备接水拖地,突然发现饭厅中间多了一张行军床,床上有一个人翻了个身。
”啊!你,你是谁?”她不禁喊了出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发红的双眼,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猥琐和狡黠。他略略抻拉了一下身上的T恤,穿着休闲短裤,坐了起来。
他像老鹰一般紧紧地盯了美伊好几秒,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胸前,然后咧开嘴,露出黑黑的牙齿,油滑地说:“我是谁?哼!我是你老板啊!”
美伊大脑飞速旋转,老板?怪不得以前只看到老板娘守着店,听说她丈夫在大城市混,经常不回家,也不给家里生活费。没钱了,就灰溜溜地回来待几天。
老板娘有一次轻描淡写地提起这事,叹了口气,说,维持这种形式上的婚姻,主要是为了他们那马上要考大学的儿子。
而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呢?到店里来,只知道翻着白眼,恶狠狠地伸手问他妈妈要钱买游戏装备。
美伊赶紧回过神来,礼节性地对老板笑笑,“老板好!哦,我是这儿的服务员。我先打扫一下卫生。”
“好,打扫!还挺勤快的!”老板虚张声势地答应着,好像瞬间高大了许多,目光像油抹布一样在美伊身上扫来扫去。
美伊心里堵得慌,她低下头,赶紧进了后堂,找拖把,接水,心里想着老板娘怎么还不到。
胖老板也悄悄尾随进后堂,幽灵一样挨近美伊身边,鼻子深吸一口气,色眯眯地说:“小姑娘,你有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今年21,我叫美伊。”她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能闻到到胖老板浓浓的烟味和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她几乎要吐。
“来来,我帮你。”胖子用他熊掌一样的胖手放在美伊洗拖把的手上,捏住,摸来摸去。一边还上下看着美伊的脖子、胸脯。
“不用了。不用!”美伊赶紧把手缩回, 狠狠地瞪着胖子因兴奋而发亮的脸,真想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
“唉,小姑娘,你那么一本正经地干什么?现在又没人。你,好好干,我让老板娘给你加,加工资......”老板说着,用两个粗胳膊拢住美伊,脸慢慢凑近美伊,嘴里的臭气简直让人窒息,“你想要什么好东西,我给你买?”
美伊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性骚扰”这个词,她睁大双眼,使出最大的力气把老板用力往后一推,喊道:“你干什么!”
老板没提防,被推了个趔趄。脸从红色变成猪肝色,鼻孔忽大忽小,呼吸急促,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臭丫头,不想干了,是不是?”
美伊一下不慌乱了,她冷笑道:”对,本姑娘就是不想干了。把你的脏爪子拿远点!”说罢,甩下围裙,抓起自己的包,夺门而出。
她使劲跑啊跑,跑到离胖老板越远的地方越好。
外面阳光太亮了,美伊的眼睛被刺得流出了眼泪。
她很快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不顾老板娘的道歉和挽留,提出辞职。老板娘和她约了地点,结清所有费用,还多给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告别了老板娘,美伊漫无目的地在外面闲逛。
每天都像个陀螺转个不停,今天突然闲下来,却感觉有些茫然。
地下街通道,一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脸朝下,长头发脏污、油腻,胡乱堆在头顶,身上的棉衣蘸满了油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用手撑着两块木头,像个虫子一样蠕动。
美伊翻开包,从里面取出两元纸币,放进了那人身边的陶瓷碗里。
每个人都要活着。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美伊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慢慢地呼了出去。
这时候婉儿在干什么?算了,别打扰她了,等晚上再说吧。
她向四面望望。
柏油路上,骑着自行车的男人缩着脖子,不耐烦地揿着铃铛。送外卖的小伙子,戴着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电动车“呜”一下蹿过。穿着工装的女孩,雪白的衬衣领子,把脖子支棱着不能低头,高跟鞋在地面上快速地交替移动。穿着花衣服的老太太,拖着两个小轮的购物包,低着头,慢慢向前走着。几个背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叽叽喳喳飞跑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美伊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现在回家,爸妈肯定又说她不应该这么快辞职。减肥中心约好的时间又是晚上。
美伊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新华书店”几个大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