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羚羊新译]冉伯牛生了重病,孔子前去看望他。孔子从窗户外握着伯牛的手,叹息说,没有办法了,这就是命啊。这样的人竟然生了这样的病啊!这样的人竟然生了这样的病啊。
有些人不明白,这些探病啊什么的这些生活片段,也会被郑重其事地记录在论语中呢?这代表有什么含义呢?第一,仁德绝不仅仅是在政事中,更是在生活中、日常中,体现在个人品质上密不可分,体现在行为特征上表现为一致性;第二,仁德是符合天理人欲的。亲人朋友病重,难道不应该去看望吗?如果确实有感情,难道不应该表达么?第三,这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恰恰是君子之所以超越自私本能的高贵特质。
冉伯牛即冉耕,是冉氏一门三贤的老大,在孔门弟子中德行科排名第三,仅次于颜回和闵子骞。这样一个德行卓越的人,竟然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这么早就要离世,所以孔子既悲痛又惋惜,发出“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的感叹。再延伸一层,追求仁德并不见得多福多寿,得享天年。命的事既然凡人无能为力,就交给命吧。仁德的事情,如果自己可以做主,还是要努力。
清明节刚过。读到这段话,我忽然想起去年年初时节的事。那年,铁哥们六哥来南京出差,我才得知,另一位在上海的同学二哥,过年时突然发病病重,情况危重,进了ICU。事不迟疑,我约了和六哥,坐那个周六最早的动车去上海。
二哥是天津人,有天生的天津味的乐观幽默,还有天津味的侠义风范。尤其是说话时经常眯缝着眼睛,嘿嘿一笑,有点江湖,又有点尽在不言中的余味。二哥大学时是我们的生活班长,又较我们年长,事无巨细,对同学们很是关照。二哥幽默风趣,辩才无碍,经常抖抖小包袱,把班里的气氛调节地很活跃。二哥好酒,每饮必尽兴,豪情生发。二哥心性脾气如此,深得同学们喜爱。记得大概九八年那一年,我辞去第一份工作,前去上海碰运气找工作。二哥陪我通宵,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主要是开导我,面对生活道路的重新选择。就在他的简陋宿舍,没有下酒菜,边喝边聊,直到天明。
我后来稳定下来,去上海次数也少了,见面的机会就不多。后来听说二哥的状况不大好,从老国企出来,换了几个工作,都不是很如意。老大不小娶了一个媳妇,两个外地人在上海毫无根基,艰难打拼,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还听说有一年摔了一跤,伤了骨头,在家将养几个月时间。前年大学同学周年聚会见到,我深夜12点才到,二哥和几个同学一起到机场接我。二哥胖了许多,仍然好酒善饮,但那种神采飞扬的神气,再也没有了。
这没想,才分别了两年时间,竟然说病就病。六哥说,二哥长期饮酒,肝本来就不好;过年前饮酒导致食道大量出血,已进过一次ICU,医嘱静养。休息期间也就是过年期间,二哥去和以前几个同事聚会,没忍住又喝了几杯。回家后当晚就病情复发,据二嫂讲,当时情形恐怖,喷得地板上全部是血,人根本站都站不住。我和六哥赶到医院,已经过了规定探视时间,再三恳求,护士给了我们五分钟。在下面,二嫂已经跟我们说了病情,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几次,肝几乎已坏了,关键是无法止血,医生的态度是先止血再想办法。至于能不能止住,医生没有把握。
二哥脸上毫无血色,看到我们稍微笑了笑。我说我代表在外地的兄弟姐妹们来看你了。一听这话,二哥眼泪就下来了。我至今记得他苍白脸上的泪珠的颜色。我和六哥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二哥情绪也渐渐好了些,甚至问问了其他同学的近况。要走的时候,二哥还特别叮嘱二嫂,说我大老远来,请她陪我们一起吃个饭。晚上和六哥、老大一起吃了晚饭,不胜唏嘘。晚上告别他们,我坐动车回宁。大概21点钟40分,六哥来电话说二哥情况恶化,大出血,正在抢救,他正赶往医院;大概22点30分,六哥说,二哥已经走了。除了二嫂和家人,我们俩是他人生最后一天最后见面的人。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祝愿二哥在天堂安息!也愿亲友们多多保重身体!
EverYang博主于南京2020/4/11
首发布于博客,同时发布于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