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孤独

人群中看去,苏善是个一点都不显眼的人。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或许就是他的那张面容,始终是那么平静。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游刃有余。

这一天他在打着电话。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挽救一下。

挽救什么。

感情,不,爱情。

不可能了。

我承认我是个屌丝,没钱,还直男,更别提什么浪漫,更是宅男资深股,可是尽管这样,我觉得我还是配得上你的。

不妨说说看,你哪里配得上我?

我是没钱,但这是现在,不代表以后我没钱。

我不会说话,但我爱你的心天地可鉴,你知道的,我是行动派。

我不懂花前月下,但我懂天寒地冷宝贝你需要个温暖怀抱。

我不爱出去玩,只是为了更好陪你。

苏善,放弃吧,我们不合适。

我们还是见一面比较……

嘟嘟嘟……

苏善站在原地良久,旁边广场上这时音乐响起,男男女女扭动起腰肢来。

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我生活,

我怎会把死守的寂寞放任了

说不痛苦那是假的

毕竟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

是陈雪凝唱的《绿色》。

苏善苦笑,这歌还真应景。

距离她死去还有七天时间。

他不过是想陪她最后这七天。

苏善是个刚入行的新人。

杀手这行,天赋重要,经验积累也很重要。

既是新人,拿到的任务自然也是低等任务,薪酬奖金算是行内垫底的。

不过苏善也不因此有啥不好的想法。

低等任务也有低等任务的好处,安全。

风险少,便是安全。

追求一个女孩,陪伴她度过人生中最后一个月。

最后一天杀死对方。

报酬,十万。

坊间传闻杀手这行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行当,苏善觉得这话没错。

再过三年他也会成为一位富人的,新人总是这样,永远心怀梦想。

苏善接了这个任务。

和她最初的相遇,是在一次跑步中。

苏善跟踪了女孩一个月后,最后确定了偶遇方式。

那一天是晚上。

那天天上无月,只有寥落几颗星。

苏善在一个名为洛河公园的公园路上一路小跑。

拐角处有几棵相忘槐,树下有一把长椅。

姑娘坐在长椅上,带着颈挂式耳机,正低头看着手机。

耳机应该是个好牌子,否则应该会有一点杂音漏出来的。

苏善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听力不错,所以他在凝神听了几秒后便做出了这个判断。

上。

苏善一屁股坐在了姑娘身边。

杀手准则之一,杀手不需要客气。

一个人?

苏善问了句废话。

姑娘抬起头来,摘下耳机。

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

继续看手机。

咳咳。

杀手准则之二,杀手要脸何用。

姑娘不理。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好久了。

苏善使出杀手锏。

说这话时他有些脸红。

到底他没有谈过恋爱,这话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到底是野路子出身,和那些已经会很好控制感情和控制面部表情的学院派不一样。

但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勇气。

比起很多人而言,苏善认为自己比他们要更有勇气。

比如刚刚那句话,有多少人能做到他这样?

大多时候,有勇气才能创造奇迹。

苏善心里这样认为着。

滚。

哦。

苏善下意识应了一声。

又是片刻反应过来,随即又是咳嗽三声。

姑娘已经站了起来,冰冷淡漠的样子有些绝情。

苏善不由又是想起师父在他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杀手如果长得帅,排名嗖嗖往上蹿。

果然有理。

你失恋了。

苏善翘起二郎腿,淡淡说道。

杀手准则第三条,演戏就要随时随地,奥斯卡从来不屑一顾。

姑娘本来要走,此时却是站住。

你瞎说,我这么漂亮又能赚钱我会失恋?

苏善笑了,这笑听起来有些对姑娘的话不屑一顾之意。

玛丽莲梦露都会失恋。

苏善说道。

姑娘没有说话。

苏善数着秒数。

数到三的时候,姑娘说话了。

给你三秒钟时间从我眼前消失。

苏善又笑了,杀手准则第四条,目标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

一辈子我都赖在你身边不走。

苏善嘿嘿笑着,你能把我怎么办?

你又打不过我。

你如果走,那我就跟着你。

嘟嘟嘟。

姑娘毫不犹豫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苏善继续翘着二郎腿,说,你干嘛了?

报警。

姑娘平淡的语气就像冬日清晨的那第一缕峭寒。

苏善不屑,报警三个数字,而你拨打了11个数字。

骗谁呢?

苏善冷笑。

这话说出后苏善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姑娘的背景苏善早先调查过。

等等。

等等,所以。

苏善心里一惊。

哦,我爹是警局一把手。

尿急,告辞。

苏善眨眼从姑娘眼前消失。

姑娘看着苏善远去的背影。

直到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不见。

哼,什么人啊这是。

姑娘脸上的峭寒此时却是消失,笑出声来。

摇摇头,转身离开。

杀手准则第五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晨八点一刻,苏善准时出现在姑娘家的楼下。

左手八宝粥,右手小笼包。

姑娘出现的那一刻,苏善笑呵呵迎了上去。

司机。

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五步时,姑娘喊道。

嗖。

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出现在姑娘身前。

挡住了苏善的视线。

嗖。

跑车轻盈离开,留下原地吃着小笼包的苏善。

嗯,没想到这包子真好吃。

边自言自语说着,苏善又喝了一口八宝粥。

听说这里的小吃不错,苏善于是来到这里买些早点。

没想到遇到了姑娘。

苏善看着红色保时捷远去的车身,笑了笑,说真有缘,吃个早点都能碰上。

……

街上人来人往,苏善没有目的地走着。

他知道姑娘会去哪。

跟踪一个月以来,姑娘的行程活动苏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苏善经常一个人捧着【杀手的自我修养】这本书琢磨钻研。

做杀手,就要有个杀手的样子,事前调查是最基本的功夫。

今天礼拜六,姑娘这个时候会去市中心的一家钢琴房里练习两个小时的钢琴。

嗯,老师正是她的父亲。

苏善觉得这个时候就去见她的父亲实在是太早了些。

还是等等吧, 于是苏善一个人逛起街来。

城市的街逛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丝味道。

苏善走在街上,时不时会想起乡下的那条小道。

四周杂草丛生,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从里面穿过。

一路路过一个80年代建了一半废弃的工厂,最后和村里唯一的一条街道汇合。

街道不大,但带给苏善的却是一种感动,流淌于血液中的感动。

那时,每当训练完后身心疲惫的苏善走到街道,看到来来往往村民们挂在脸上的平和,一种感动便会从心底涌出。

除了师父,也只有这个条街的平凡能包容他那颗疲惫的心了吧。

……

分手。

静静,给我一个……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放手。

静静,是我不好,我……

我陪了你两年,为你整整付出了两年,我今天只是骂你一句,你就对我翻脸还打了我。

刘金山我告诉你,我王晓静对你的爱死了,你找别人去吧。

女孩离开。

留下原地站着的男孩。

男孩蹲下身子,双眼有些无神。

四周人渐渐散开。

……

苏善遇到一对刚刚分手的情侣。

他走了上去,在男孩面前蹲下。

抽根烟。

苏善掏出一根烟。

男孩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点火,呼!

烟雾缭绕。

女孩没说错吧?

苏善问。

男孩沉默片刻,在吐出一口长烟后,点了点头。

哦,那确实该分手。

你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

苏善抬眼看着四周来往路过纷纷看向他们的行人,说。

或许是因为这根烟,男孩并没有动怒。

只是沉默抽烟。

苏善也不说话,两人一起抽烟。

很快,两人都抽完了手里的烟。

男孩突然哭了,一脸颓废。

说,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哦,我听着。

苏善说。

男孩又说,她放弃工作陪我我很感动,我也一直努力拼搏。

刚开始还好,可后来我的工作还没有起色时我的心里承受的压力便越来越大。

她总是说你看我为了你都放弃了工作还和父母冷战了,你可一定要争气要养我。

我刚开始听着很感动说我一定会的我会证明你没看错人。

可时间久了,这样的话说久了,我烦了,我不想每次我回家都要让那句话进入我的耳朵。

直到今天,我想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失去了理智,我打了她一巴掌。

男孩说到这里突然起身。

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哥,我突然想通了,谢谢你那一根烟。

我不后悔。

如果有一个女孩对你说她甘愿为了你牺牲什么,请拒绝她。

你答应了,感情便会变质。

最后走向坟墓。

让双方都做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

男孩说道,转身离开。

苏善蹲在原地,对男孩的话若有所思。

许是想通了什么,苏善站了起来。

他要去一个地方。

魏婉晴从钢琴房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父亲安排的司机正在保时捷外边站着。

黑色西服,黑色墨镜,典型的保安打扮。

魏婉晴突然觉得很烦。

朝司机挥挥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司机没有跟上去,长时间的跟随,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开车,消失。

魏婉晴一个人走在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她已经逛了不知多少次。

时尚的,流行的,尊贵的,廉价的,魏婉晴都尝试过。

她喜欢尝试不一样的感觉。

她常常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时她才会感受到那片刻的真实,一切都随心所欲,到那时做个疯丫头又如何。

认识他时她还小,那时她十岁。

当时她和她父亲吵架,十岁的她跑了出来,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上乱走。

就这样走了一下午,及至夕阳西落,夜晚的凉意侵扰她身心。

她开始感到恐惧。

她并不知道回家的路。

她一个人在渐渐黑暗的天色中走着。

她不知道她能去哪,去哪儿度过这一夜。

父亲的人应该会找到她的,只是这需要时间。

她需要找到一个落脚之地。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尽量避开一些偏僻幽静之地。

可她还是感到一阵一阵恐惧袭来。

尤其是随着夜色更深,随着夜晚的寒风更冷。

这时她开始想念她的父母。

她念及了她父母的一切好。

她突然醒悟她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前面有些许亮光传出。

那是一片拆迁了一半的城隍庙。

还记得小时候这里很是繁华热闹。

仅仅过了五六年,这里便成了拆迁区。

十岁的魏婉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里很有可能聚集着一些城中的流浪人口。

有好人也有坏人。

哟,有个小女孩,还很漂亮。

门口走出一个人来,如是说。

魏婉晴这一次没有犹豫,拔腿就跑。

她忘了她没有吃中午饭也没有吃晚饭。

她也忘了她终究是一个十岁小孩。

她被陌生人一把抱起,扛进了屋内。

屋内还坐着三个人。

酒气酗天。

魏婉晴看了看三人的着装,穿的很平常。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父亲最近在忙一个人体器官贩卖案。

接连有七个孩子被夺走器官。

曾听父亲家里说过,犯罪人应该是一个团体组织。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哟,老大,出门想撒泼尿便碰到这个小家伙,哈哈,运气啊运气。

哈哈,老四这小妞就赏给你了,玩完再动手。

干完这一票我们回东南亚吧,最近风声紧,我们避一避。

好嘞,老大。

老四啊,别这么不够哥们,怎么说这也是最后一票,不给哥几个留下一个美好的纪念?

我擦,二哥这是什么话,当然是我们轮流来啊。

行了行了,什么轮流,太见外了,这一次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吧,最后一次,玩个尽兴。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酒气冲天。

十岁的魏婉晴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迎来的只有几巴掌。

她被扔在地上。

很快她就失去了衣服。

那时的她已经万念俱灰。

而也是在那时,发生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怀的一幕。

遇见了那个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那个人。

四人举酒碰杯,互相欢呼,脱衣服,就要迎来他们人生的巅峰。

却是在这时,已经被从里面插上门栓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走进来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孩。

看相貌不过十来岁。

四人回头看了看,楞了一下。

彼此相视,最后哈哈大笑。

哟,今天这运气怎么这么好。

好事成双啊。

哈哈,老四,先抓了这男孩。

好嘞。

我曾经来这里上过一炷香,也拜过老爷。

男孩看起来比四人预期中要冷静得多。

他开口说话。

我向老爷祈祷,祈祷我长大的时间可以延长。

我不想长大,我只想这样一直做一个孩子。

因为如果长大,我会见血。

四人一愣。

片刻后哄笑。

见血,小子,今天我们就代替城老爷实现你的愿望,帮你见见血。

老四动了。

噗嗤。

老四捂着脖子倒下。

剩下三人来不及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像样的抵抗。

下一秒,三人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倒下。

女孩蜷缩着身体,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男孩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半袖脱下,要给女孩套上。

女孩躲开,看着男孩的眼神很复杂。

劫后余生的喜悦,见血的恐惧,对男孩的恐惧。

男孩却是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

我救了你。

是的,无论魏婉晴怎么害怕,有一点她无法否认,男孩救了她。

谢,谢谢。

由于紧张,害怕,女孩说话有些结巴。

你真好看。

男孩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女孩一愣,下意识说道。

这次没有结巴。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魏婉晴迟疑了几秒,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流氓。

女孩想也不想,一手夺过苏善眼中的半袖,一手顺便甩了上去。

男孩脸上挨了结实一巴掌。

女孩又是捡起地上的裤子,说,你转过身去。

男孩也没恼,只是笑着。

他转过身去,心里却是想,才十岁的女孩能有多好看?

身后好一阵子没有反应。

男孩转过身来。

你干嘛转过身来了?

看你有没有晕过去。

苏善一本正经地说道。

女孩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你走。

为什么?

你杀了人,说不定警察很快就过来了。

女孩的父母是警察局高官,丢失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们一定会着急。

所以,男孩必须走。

男孩没有说话,原地沉默着。

在女孩要再次开口时,男孩开口。

你会记住我吗?

额?

女孩眨了眨眼,目光扫过地上的四具尸体。

那鲜红是那样醒目。

虽然身在警察世家,也见过尸体,短暂的恐惧后暂时平静下心绪,但,女孩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不知是因为那血,还是,眼前这个男孩。

她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突然笑了,问。

女孩迟疑片刻,说,魏婉晴。

好,再见。

男孩转身离开。

苏善站在眼前陌生的建筑前已经好久了。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这里是新泰酒店,是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大酒店。

苏善点燃一根烟,默默抽着。

记忆里,这里曾经是一座破烂的城隍庙。

他曾在这里遗落了一份他很宝贵的的东西。

来这里,是缅怀。

丢了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时光,总是把人们曾经最美好的带走,化为回忆,任时光沙冲洗,直至最后变得模糊不清。

今年他二十岁,那是一份十年前的回忆。

人这一生有多少个十年,而往往第一个十年最令人缅怀。

少年与青春,那是多么美好的感觉。

苏善一直抗拒着长大,但时光流逝,所谓抗拒,大抵不过小孩子的玩闹。

于是,在某个酒气朝天的肮脏环境中,苏善迎来了他的长大。

杀手,只有见血,才意味着长大。

长大了,也便意味着,这辈子将永生和血为伴。

杀手的世界没有退休,所谓终结,都是非正常死亡。

鲜少有能安享晚年愉快长眠地下的。

后悔吗?

苏善说不。

他曾听过很多感情故事。

故事的男女主都是经历过很多挫折最后永结百年好。

他原以为他也会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能迎来那个愿意和他一起浪迹江湖的女孩。

直到那一夜,他遇到那个女孩。

女孩很是狼狈不堪,但,那又怎样?

苏善看到女孩的第一眼,便是被女孩吸引。

他于是明白,所谓一见钟情,大抵不是传说中的词语。

原来,它真的存在。

有人说,如果能在一个姑娘最丑的时候认准她就是陪你要走一辈子的人,那么,这就是喜欢。

这就是恋爱。

苏善记忆里那个女孩当时哭得很惨,浑身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很是无助。

这样的她实在称不上美,或者说,很丑。

可苏善看到她的第一眼,还是被她吸引。

同情?

不,不是同情。

苏善被师父救下时,他也曾是这个模样。

那濒临绝望的眼神。

那无助的凄惨。

那对人性的怀疑。

那个时候苏善遇到了他的师父。

同样是那个时候,女孩遇到了苏善。

或许是曾同病相怜,也或许是别的未知的什么,苏善选择了出手。

选择了长大。

选择了以后那片流淌着悲伤与无奈的血色天空。

有的人的人生注定无法回头。

杀手的世界没有眼泪,有的只是生命的开始与结束。

哀歌不会响起,葬礼不会明世,英雄与粪土的间隔永远只有一步。

一步,入世与出世,生与死,红尘与白骨,七情六欲与绝情绝欲,徘徊与通天大道,这其中的道,杀手来选。

苏善杀死那四人的时候便已知道,他今生今世都无法摆脱这个女孩。

有些事情,做了,便无法回头。

城隍庙已经被来往人群喧闹的大酒店所代替。

往日的故事也随之被尘封在那密不透风的钢筋混凝土中。

苏善一个人站了好久。

抽剩的烟头被他随手弹入前面的垃圾桶。

当弹完第五根烟头时,苏善对自己说,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想有些东西他还是无法忘怀。

那天他问她会不会记住他。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那鲜红的血,垂下了眼眉,没有说话。

那一刻苏善的心有些刺痛。

杀手,注定不配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吗?

他曾问师父为何他一大把年纪还是孤身一人。

师父说干他们这行的,虽然拿着常人羡慕的高薪水,但,注定这辈子要孤老一生。

可以逢场作戏,可以偶遇红颜,但那个愿意陪伴他一生的人却很少会出现。

原来,果真这样。

十岁的他带着一份还懵懂的刺痛走了。

他放下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得到了一些东西,也遗忘了一些东西。

魏婉晴觉得眼前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这时他转过身来。

魏婉晴扭头就走。

不待一会儿再走?

那身影说道。

声音低沉,温厚,有着一种平静人心的力量。

魏婉晴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里摊开一切。

她的生命中已经多了一份不能承受之罪。

在这份罪孽下,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和心交给任一人。

她试着谈过三场恋爱,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最近一次失恋才刚过去不久。

如果,如果,魏婉晴想到一种可能,咬了咬牙。

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们不可能的。

魏婉晴没有一点淑女形象朝苏善大喊。

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苏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对方应道。

苏善看着眼前女孩,眼前女孩的模样依稀与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模样重合。

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无意接的这个任务,结果却勾连起一段跨越十年的因果。

十年后再次相逢,物是人非,彼此却是陌生人。

女孩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记得女孩。

十年前那一句告诉我你的名字,苏善记住了这个名字。

当看到她的第一眼,知道她的名字,女孩的形象便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形象重合。

我谈过三场恋爱。

魏婉晴说。

嗯。

苏善本想说一句我知道,想了想还是忍住。

他调查跟踪过魏婉晴一个月,对于她的一切无比清楚。

最后我都拒绝了他们。

因为,我的心中已经有人了。

闻言,苏善心中一动。

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所以你死心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试一试。

你说试试就试试?你视本小姐为何人?

我视你为我的女朋友。

滚蛋。

一个人无法滚,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哪怕身在牢中我心依然在你这里。

你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我该还不行?

你。

我?

你这个独立人格词所代表的的一切。

你,我去,你是不是傻?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

为了爱,爱情万岁。

我,我,我要被你气死了你信不信?

不信。

我,最后问一句,你走不走。

不走。

好我走。

哎,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对不起我放不开。

我的这只右手陪伴我多年,曾经只有我让他做什么,这一次我想给他自由,让他决定他做什么。

苏善的目光很是执着。

魏婉晴长长呼出一口气。

坐在地上,一脸垂头丧气。

遇上你这种不要脸的我也认命了。

说好了,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如果不合适我还是会和你分手。

到那时你不准再这样烦我。

好。

苏善笑了,回答得很是干脆。

两人经历了恋人该经历的一切。

然后,分手了。

从始至终,魏婉晴都没有让苏善碰过她。

哪怕是手,都没有签过。

不过魏婉晴却带着苏善逛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景点和好玩的地方。

当苏善问她为什么分手时,魏婉晴看着他的眼神让苏善很是陌生。

她说,你随后便会知道。

魏婉晴留下这句话,第一次主动在苏善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转身离开。

仿佛,她轻轻地来,亦轻轻地走。

不带走一片云彩。

两人在一座名为开普大桥的桥中心处分手。

分手那时,两人各自转身,走向桥的两端。

那时还是清晨,红日朝霞半边天。

彼时的昨夜,苏善从未想过,在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便是两人分别之时。

为什么。

你是十年前那个救我的男孩。

你知道我救了你……

那不是救,那是噩梦。

一个噩梦。

苏善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胸前插着一柄刀。

血顺着刀兵缓缓流出。

魏婉晴看着苏善,眼神中的冰冷如那极地之寒,让人无法靠近。

你毁了我。

声音如从地狱传来,凄冷而森寒。

你让我无法再像一个正常女孩子那样活着。

我常常做噩梦。

梦中,是那死去的四人,是那鲜血遍地。

是你那冰冷的眼神,是你那对生命的漠视。

你让我很恐惧,甚至比那死去的四人都让我恐惧。

你的冰冷,让我浑身战栗。

哪怕此后十年,我想起那时的你,我还会浑身颤抖,还会感到窒息。

那时的我,甚至担心你会像杀了那几人一样杀了我灭口。

每当我想要如同一个正常女孩子那样谈一场恋爱,我就会想起你。

从美梦中惊醒,被你那冰冷的眼神吓醒。

我受够了。

我受够一直活在你留下的恐惧中。

你不在了,我就能从那件事中解脱掉。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只是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杀了你,我就能做到,对,我一定能做到。

魏婉晴有些歇斯底里叫着。

苏善看着她,只是笑。

原来,终究是自作多情。

杀手,终归是不能同普通人一样,拥有一段正常人的爱情嘛?

苏善闭上眼,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他抬手,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魏婉晴的面容定格,眼里满是惊恐,一如十年前那时的模样。

倒了下去。

苏善睁开眼来。

视线掠过女孩,看向天空。

天,下雨了。

今天是苏善杀手任务的最后一天。

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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