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N独家】〔只有我懂他的柔情〕明烛陆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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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018.4.28

北城四月飘雪,气温骤降。

风雨飘摇中,明烛撑着伞裹紧大衣匆匆路过小区的快递收发室,老板瞧见了,忙喊了声:“明小姐,你有个快递!”

她顿住脚步,转回去拿了快递,“谢谢。”

回到家,扫了眼快递单便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外婆给她寄来的旗袍。外婆是手艺人,江南水乡的老绣娘,苏绣是一门温柔细腻的手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都是精品,外婆从小就开始学,这一绣就绣了一辈子。

拆开快递,从礼盒中拎起那件旗袍,抖开看了眼,嘴角忍不住上翘,真是漂亮。

暖气早就停了,屋子里冷飕飕的,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去试一试的时候,手机响了。

唐馨打来的。

“旗袍收到了吧?”

“收到了。”

“这旗袍是我特意叫林师傅裁剪的,拿去予你外婆的时候,你外婆直说旗袍开衩太高了,大腿都露光了,特别不赞同。”唐馨笑得特别欢,“哎,要不是我阻止,她大概能帮你缝上几寸。”

明烛忍不住乐:“幸亏没缝,省得我还得自己剪开。”

外婆总说她不分季节的穿旗袍,以后就得老寒腿了,每回给她旗袍上秀纹样的时候,总把她旗袍开衩往下缝几寸。明烛想说缝上就不好看了,又怕外婆念叨,只能自己再偷偷剪开,不让老人家知道。

唐馨笑:“对了,我看新闻说北城下雨夹雪了,可冷了吧?你那旗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了。”

“冻死了,没看网上说吗?熬过了冬天,差点儿冻死在春天。”

唐馨在那边噗噗笑:“那我等那边冬天过了再回去。”

明烛看了眼手上的素色旗袍,领口上是针脚细腻的纹样,精致秀美,指尖轻轻抚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月底我要回去一趟。”

“回来干嘛?”唐馨好奇。

“回去看外婆。”

“那你之前不跟我一起回?我现在都准备回去了。”唐馨无语,两人是高中同学,前几天她让她一起回来,她说有事。

明烛脱掉外套,翻出睡衣准备去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再开始琢磨剧本,她安抚道:“这不是时间对不上嘛,反正你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再说吧。”

挂断电话,明烛去洗了个热水澡,还是没忍住偷偷试了一下那件旗袍。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心满意足地叹息。

好看,是真好看。

唐馨回来的那天,明烛开车去接人,接到人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晚上,她们有个饭局。

唐馨坐进副驾驶,看向明烛:“姜导约的几点?”

“六点半。”

明烛系上安全带,把车开出去,这会儿肯定是高峰期了,大概要迟到,她有些急。

唐馨时间观念没她那么强,倒是镇定:“哎,其实我想吃火锅。”

明烛打着方向盘,超了一辆车,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改天再去吧,今天不行,估计等会儿要顺便开个会。”

........

吃饭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新戏《反恐》剧本创作开个会,这是一部军事题材的电影,有公安部和军政支持,创作过程并没那么简单。唐馨擅长写小妞剧本,而明烛这个外表温柔如水的江南美人,却专写硬汉题材,塑造的男主形象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唯独缺了那么一丝柔情,所以主创方才会邀请唐馨作为互补参与剧本创作。

赶到饭店,果然迟了二十分钟,人已经到齐了。好在,姜铭导演以及各位主创都不在意,笑着招呼她们坐下:“路上被堵了吧?”

唐馨忙说:“对,可堵死了。”

大家笑笑,边吃边聊,说的大多是剧本的事,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姜导说:“下个月大家可能需要准备一下,进部队体验生活,采风取材........”

大家愣了一下,唐馨直接懵逼:“不会让我们训练吧?”

姜导咳了声:“应该不用,主要是为了真实性,大家去观摩体验,学习学习理论知识。”

唐馨:“........”

什么叫应该?

姜导看向明烛,话锋一转:“明烛对部队生活应该挺了解的吧?”

熟悉明烛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她的家庭状况,不说她父亲的职位,她哥哥就是空军特种部队的,好像还是个上尉,自小耳濡目染,也难怪军旅题材写得那么好。

明烛刚放下筷子,嘴角抿了个笑:“还好吧,其实我很少去部队。”

她小时候那会儿她爸爸还没调任到北城,一直在苏州,除了上学在市区,大部分时间她是跟在镇上的外婆身边。她上初中的时候父亲才调任,不过她还是选择留在外婆身边,直到上了大学才来的北城,在大院里住过几年,家里又有两个军人,确实有些影响她对男人的审美和喜好。

但,对她影响最大的不是他们。

是........一个脾气又臭又硬一身铁骨的男人。

偏偏她鬼迷了心窍,十几岁就想着嫁那人。

“但你之前写的剧本就很好啊,感觉特别真实。”有人夸了句。

“确实不错。”

姜导难得夸人一句,主要是明烛这姑娘还年轻,领悟性就这么好,确实很难得。

明烛回过神来,对这样的夸赞已经习惯了,报以一笑。

........

4月27号傍晚,明烛回到苏州。

她没让家里来接,打了辆车回到镇上,司机对绣品街显然很熟,一说“汉君秀坊”便知道了,准确地把车停在院门口,还念叨了几句:“哎,刘汉君年纪大咯,很少接活了,姑娘要是找秀坊里其他绣娘还行,要是找她,那请不动,有钱也请不动。”

刘汉君是她外婆的名字,明烛笑了声:“请得动,我是她外孙女。”

司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明烛拎着行李下车,看见隔壁院门开着,院门外的青砖上满是燃过的鞭炮,红红碎碎地铺了一地,她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什么,她失落地低下头,正欲转身——

“小陆现在升了吧?好像已经两年没见你来了。”

她猛地定在原地,心跳如雷,竖起了耳尖。

“没有,还是上尉,前两年来过,您没见着。”

那人嗓音沉缓有力,穿透耳膜,挠人心肺,明烛第一反应是——总算是让我碰上了。

第二反应是——

原来这几年她总碰不上他,不是他没来过,而是两人时间根本就没对上,或者说是他净挑她不可能在的时间来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小陆把徐奶奶当亲奶奶,每年休假都来。”

“应该的。”那人说。

明烛克制住自己往前走的冲动,听了一分钟,抿紧唇,转身走进汉君秀坊,在门口跟外婆迎面碰上了,外婆一看见她,又惊又喜:“哎丫头,你回来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呢!”

“予你个惊喜啊。”明烛笑着过去挽住她。

外婆拽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好好穿着长衣长裤才欣慰道:“这两天镇上凉,幸亏你没穿那旗袍。”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自小不爱公主裙,偏爱旗袍,小小年纪就知道撒娇让她给做,高中那会儿最来事儿,一到放假不用穿校服的日子,就换着花样穿。

明烛笑了,明天她就穿。

隔壁徐奶奶过八十大寿,亲戚朋友都来给她祝寿,外婆也正要过去,既然明烛回来了,那肯定要一起过去的,她催促:“你去把东西放放,跟我一块儿去吃饭。”

明烛笑:“好,你等我一下。”

她把行李放好,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对着镜子补了口红,轻轻弯起嘴角,镜子里的姑娘眼眸如波,温婉漂亮。深吸了口气,这才走出去,挽着外婆的手走出院门。

隔壁,一群人围在小楼房前院里,徐奶奶坐在中间,大家聊得正热闹。

明烛踏进院门,一眼就看见正倚着柱子低头跟徐奶奶说话的男人,院里灯光微暗,笼着他漆黑凌厉的眉眼,下颚棱角分明,显得格外好看。他穿着件黑色夹克,里面应该是件军用背心,黑裤,军靴,一如既往的硬朗利落。

太久没见了,她有一阵的恍惚。

有人看见她了,喊了声:“哎,明烛回来啦!”

男人忽然顿住,偏头看过来,目光跟她撞上,微眯了眼,定定地盯着她。

明烛压着如鼓的心跳,缓缓移开目光,看向徐奶奶,嘴甜地说:“徐奶奶,生日快乐。”

徐奶奶笑眯眯地:“哎谢谢丫头,又长漂亮了。”

明烛手里捏着份礼物,走过去在徐奶奶面前蹲下,放在她膝盖上,“给您的,外婆也有,你们一人一份。”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怕老人家说浪费。

徐奶奶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笑得满脸慈爱:“哎哎,今年小陆来了,你也刚好回来,我这里真是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陆焯峰垂眼看向蹲在腿边的小姑娘,脸白得像雪,黑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倒是比以前多了丝女人味儿,只是不爱穿旗袍了?

以前总爱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露着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也不怕感冒。

每回被他拎着训了一顿,才肯回去换衣服。

“饭菜好了,大家先来吃饭。”

有人喊了声,是专门请来掌厨的厨娘。

客厅里摆了两张桌子,饭菜已经齐了,大家招呼一声,纷纷坐下,明烛扶着外婆坐下,余光一瞥,忽然顿住,抬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男人,再一看,座位刚好坐满了。

外婆看看陆焯峰,笑着问:“你跟小陆是不是好久没见过了?”

陆焯峰抿紧唇,默了两秒,淡声道:“是很久没见了。”

四五年了。

明烛:“哼。”

陆焯峰:“........”

作者有话要说:嘿,我回来开文啦,你们还在吗?

2018年第一本,尝试一个全新的故事,一个温柔又热烈的故事吧,嗯明烛温柔又热烈,超级美,旗袍控,专治陆队这种又臭又硬的脾气,有大型翻车现场。

剧本是《一点即燃》里男主的一个剧本,这书灵感来源也是那个剧本,可能会有客串,避免敏感,文里的部分地名,任务剧情等都是虚构的,有bug温柔指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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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烛:哼。

陆队:........

下章对手戏很多。

第2章

周围热闹喧嚣,大家面色无异,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陆焯峰耳力极佳,那一身轻哼好像唯独落入他耳中,明烛转头看他,柔亮灯光下,右眼角下方那颗淡红色的泪痣熠熠生辉,她弯起眉眼:“是很久了,我大二以后就没见过,还以为你这几年都没来过这里。”

那几年她憋着气,也不想跟外婆和徐奶奶试探他的消息。

陆焯峰盯着她,这姑娘是以为他故意避着她了?一开始确实是,不过后来没有了,军人本就身不由己,满世界出任务,有时候路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有时间的话住上一晚,时间紧急的时候喝杯水就得走。

他敛神:“我每年都会过来。”

徐奶奶笑着帮腔:“是啊,有时候还带徐睿以前的战友一起来,我这独居老太的院里才没那么冷清。”说到徐睿,老人眼睛浑浊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大家沉默了几秒,安慰的话说得多了,不知从何说起。

徐睿父母早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徐奶奶一儿一女,女儿远嫁外地,很少回来,就她跟徐睿两个人过。后来徐睿入伍,跟陆焯峰是一个队的,八年前出任务的时候人没了,那时候才二十出头,比陆焯峰小一岁,还这么年轻........

徐睿殉职后,徐奶奶就成了孤寡老人。

陆焯峰这些年每年休假都会来这看看,都把徐奶奶当亲奶奶了,邻里邻外都熟悉,每回说起他都是一通夸,这么重情重义的男人,少有。

外婆皱眉说她:“哎你这老太婆,八十大寿你伤感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呢。来,多吃点儿,明烛予你徐奶奶夹个菜。”

明烛中间隔着陆焯峰,愣着没动,陆焯峰神色自若地给徐奶奶夹了块鱼豆腐,“我这次假期长,可以多呆两天,陪您呐。”

徐奶奶被逗笑了,又怕耽误他:“那不用,万一你部队有事呢。”

陆焯峰笑着应:“没事儿,都交代好了。”

徐奶奶看看明烛,又笑了,“以前徐睿还在,明烛也没去北城,总来陪我说说话,像多了个孙女似的。后来徐睿不在了,换成小陆和你........”

老人家笑着,哎,福薄啊。

大家笑而不语,徐奶奶以前哪是拿明烛当孙女啊,分明是当孙媳妇看的。

明烛余光扫了眼陆焯峰,说:“以后我们会常回来看您的。”

陆焯峰斜了她一眼,也笑着说:“嗯。”

邻居大叔问:“哎,小陆有女朋友了吗?今年三十了吧?”

明烛心口一窒,指尖轻轻攥紧桌布,佯装不在意地给外婆夹菜,身旁的人低笑了声:“没,还单着。”

她提着的心骤然一松,轻轻吁出口气。

“哦哦,我看当兵的找女朋友都不容易,在部队呆的时间太长了。”

大叔叹了口气,当兵的,保家卫国,说起来好听,但这工作又累又危险,就算陆焯峰长得帅,也不一定有姑娘愿意嫁啊。

要是他闺女........

嗯,还是不要嫁个当兵的好。

外婆看看陆焯峰,忍不住做起媒:“我们秀坊里好些绣娘都单着呢,要不明天小陆........”

明烛笑着打断:“外婆,你别瞎忙活了,他不用你介绍。”

外婆奇怪:“你怎么知道?”

明烛心里恨恨的想,他连她都不要,怎么会跑去相亲?她看他一眼,笑得柔情似水:“陆队这人脾气硬得很,一般人制不住他,他可能只接受国家分配的女朋友。”

陆焯峰:“........”

他沉下脸,对上她的眼睛,偏偏她生得美,眼角一颗泪痣,温柔无害,别人不知道,可他最清楚——这姑娘绵里藏针,刀刀刮心。

........

那年明烛十九岁,大一暑假,陆焯峰休假来看徐奶奶,假期不多,他只呆了三天。

临走前一晚,明烛在这边磨磨蹭蹭到晚上十点,徐奶奶都睡了还是不肯走,她心里装着事,又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主要是害羞。陆焯峰站在院门外,抽完一根烟,转身看她。小姑娘穿着素色旗袍,裁剪合宜,腰肢纤细,两条雪白笔直的双腿在旗袍下方若隐若现,半倚着门,颇有些风情。

当然,腿上被蚊子咬过的红点不少,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轻笑问:“还不回去,在这儿喂蚊子呢?”

明烛被咬得狠了,非常想挠一挠,但他在,她只动了动腿,“急什么啊,再聊聊天呗........”

“想聊什么?”

他低笑,直接在门槛上坐下。

明烛想了想,捋着裙摆,在他身旁坐下,陆焯峰瞥了眼,忽然站起来。

过了会儿,手里端着盘蚊香过来,直接放在她腿边,明烛心跳漏了半拍,愣愣地看着男人凌厉的轮廓,忘了回答他的问题。陆焯峰也不在意,从门边花盆里扯了根草咬在嘴里,转头看她,下巴点点:“不是想聊天?怎么不说话。”

明烛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问得委婉:“陆哥,你总出任务,能交到女朋友吗?”

再小两岁,十七岁那会儿,她管他叫陆哥哥,十八岁后,就改叫陆哥了。

那晚夜空晴朗,星光繁密,陆焯峰斜靠着门,瞥向璀璨的夜空,笑了声:“交不到。”

明烛暗喜,又觉得他长得这么好看,不可能交不到女朋友,想了想,又循序渐进地故意问:“那怎么办?总不能打光棍吧。”

他看向她,两人目光相触,小姑娘脸渐渐红了,扭开脸低头看裙摆上的苏绣纹样。陆焯峰目光扫过她红透的耳尖,眸色微沉,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低头笑了声:“等国家分配吧。”

明烛:“........”

“噗——”

邻居大叔忍不住笑出声:“哎呀,你这丫头真会开玩笑。”

明烛笑:“陆哥亲口说的。”

陆焯峰瞥她一眼,哼笑:“等等看吧。”

邻居大叔:“........”

外婆瞪她一眼:“那你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啊?都二十七岁了,再不嫁人都老姑娘了。”

“外婆,我二十五岁还没满呢,别说虚岁行吗?很显老。”任何时候女人在年纪上都喜欢斤斤计较,明烛也一样,她说完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我也等国家分配男朋友呢。”

陆焯峰笑不出来了,眯着眼看她,明烛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外婆摇头,只当她是开玩笑,又说了她一通,说来说去就是让她早点找男朋友,早点结婚,“嫁衣我早就做好了,还不知道合不合适呢,我是怕以后眼睛看不清了绣不出来,现在绣好了,也什么时候才能看你穿上哟........”

老生常谈。

旁人也帮腔,说:“女人不比男人,还是要早结婚。”

明烛想了想,点头说:“嗯,我争取今年找到男朋友吧。”

外婆一喜:“好好好。”

陆焯峰目光缓缓从她身上抽回。

吃完饭,又切了蛋糕,没事儿的都留在院里聊天,热闹过了,直到九点多才散。

明烛回到房间,拉开窗帘,就看见对面弓着腰支在阳台上的男人,她手一顿,忽然对他笑了一个,笑得特别温柔,随即,拽着窗帘拉个严实。

陆焯峰拧眉,喉尖轻滚,只觉心被刮了一下。

明烛靠着窗口轻轻吁出口气,又有些懊恼,她跟他都没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回部队还是去哪儿。

忽然瞥见立在墙角的长方形纸箱,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拉了出来,又把里面那副全秀坊最丑的苏绣拿出来。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绣的。

外婆是有名的老绣娘,作品在非遗博览上展览过,现在一秀难求,但教了不少徒弟出来,手艺传承。她妈妈也学了几分,到了她身上,她偏就不太喜欢,小时候学过书法,学过钢琴,学过跳舞,对这一针一线的东西就是学不精。

苏绣分单面绣、双面绣、平绣、乱针绣、缂丝等多个品种和技法,当时绣这副画的时候,还只会单面绣,临时跟外婆学了双面绣,加上要上学,绣这东西又极需耐心和细致,磕磕绊绊绣了一年多,大一暑假才完成。

但还是绣得不好,绣上去的丝线不够平整,连结线都能一眼看出,后来她技艺渐精,已经能绣出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唯独这副最特别。

是她十八岁时,学旧时的姑娘给自己绣的嫁妆。

第二天,明烛换上那件淡青色旗袍,长发披散,坐在床上给快递小哥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取快递。

快递小哥说:“我那三轮车坏了,还没修好呢,可能得傍晚才能去收,下午车就来,东西只能明天走了,你等得及吗?”

明烛说好。

中午阳光甚好的时候,她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眼,看见隔壁院子里,徐奶奶坐在椅子上,指着自己种的花花草草跟陆焯峰说些什么。

正要拉上窗帘,男人忽然抬头看上来,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她。

瞥见她细白脖子上精致的盘扣,眉梢轻挑,改不了的旗袍控。

明烛又是一笑,大大方方地拉开窗帘,表示自己真的只是拉窗帘,然后转身,拎着那纸箱下楼。

其实东西不大,80CM*50CM。就是有些重,因为当时她是用最好的黄花梨木装裱的,她把纸箱放身侧,手勾着,行走间,两条长腿若隐若现。

外婆一看见,就忍不住蹙眉,盯着她那腿念叨:“我就说你这旗袍开衩太高了吧,那腿都露光了........”

“我去寄个东西,等会儿回来。”

明烛弯起眉眼,直接忽略她的话,抱着东西走向院外。

“哎你这丫头,说你也不听,以后老了有你受的........”外婆瞪着她的背影说,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快递公司不算远,几百米。

明烛抱着东西,走了一段,手有些疼,正要换只手——

手上忽然一轻。

她心头微跳,转头看去。

陆焯峰轻轻松松地把纸箱拿到手上,扣在腰侧,低头看她,余光扫过她身上的旗袍,到底长大了,旗袍开衩都高了几寸,能耐了。

他不冷不热地开口:“怎么不叫快递员来收。”

明烛揉了揉发疼的手指,低声说:“快递员说车坏了。”

陆焯峰没再说什么,拿着东西往前走。

明烛跟在他身后,盯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然说:“陆焯峰。”

陆焯峰停下,她鲜少喊他名字,他回头看她,勾起一边嘴角:“嗯?”

明烛指指他手上的东西:“你手上拿的,是我的嫁妆。”

作者有话要说:明烛:碰了我的嫁妆,是要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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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分五个卷,第一卷会比较温柔,有回忆杀,层层递进,不用着急,文才刚开了个小头,明烛是我写过最温柔的女主,但肯定有自己的性格,用陆队的话来说:这姑娘绵里藏针,刀刀刮心,纵使他百炼成钢,也敌不过她柔情刻骨。

第3章

当年明烛绣这副嫁妆的时候,陆焯峰是见过的。

汉君秀坊和徐奶奶家并排隔壁,明烛的房间向南,他在徐家住的房间向北,跟她的正对着。

小姑娘穿着秀美的旗袍,并腿坐在秀绷前,柔柔细细的手指在秀绷上下穿梭,灵动如蝶。她神情专注,垂着眼,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晕着光,白得滢滢发亮,整个人都柔软得不像话,都说江南的女子是水做的。

他当时就觉得那姑娘温软得跟水似的。

明烛低头绣了许久,抬头活动筋骨的时候,蓦地发现对面的男人指间夹着根烟,倚着护栏正闲闲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脸忽然就红了,是羞耻的红,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还是她喜欢的人。

嚯地站起就要去拉窗帘,窗帘拉到一半,陆焯峰弓身,搭在护栏上,垂下的手弹了弹烟灰,笑着喊她:“还挺像模像样的,我以为你不会绣这东西。”

这里整条街都是秀坊,几千上万个绣娘,他见得多了也不稀奇,她外婆是有名的大师级老绣娘,绣品价格自然不用说,贵。他没见过她摆弄这些,本以为她不会这手艺,没想到还是会的。

明烛满脸通红,梗着脖子说:“当然会了。”

他笑,低头把烟掐了,下巴抬抬:“走吧,带你吃点儿东西去。”

明烛心里欢喜,脸还红着:“好。”

两人走去镇上一家老字号小吃店,明烛悄悄看身旁的男人,轻声说:“外婆总跟我说,苏绣是我们这里旧式婚俗的嫁妆陪嫁,以后我要是嫁人了,她也要为我准备的。”

其实那会儿外婆已经在给她准备了,十八岁后,身高和身材变化不会太大,外婆就开始为她准备秀禾嫁衣,说是怕再老了眼睛不好,手指也不够灵活了。

陆焯峰挑眉:“所以,你在绣嫁妆?”

明烛低头盯着地面的青砖石,硬着头皮承认:“对啊。”

“结婚的时候带过去?”

“嗯。”

到底年纪小,说起这些,小姑娘耳尖都红了。

陆焯峰手斜在裤兜,低头睨她,半响,轻笑出声:“有喜欢的人了?”

明烛心疯狂直跳,几乎破膛而出,她咬着唇,软软一声:“有啊。”

快问我,喜欢谁呀?

她内心急切汹涌。

陆焯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走到她前面去了。

留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乱如麻,对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差点喊出来: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

陆焯峰没见过那副嫁妆的成品。

对上她认真的目光,顿时觉得手上的纸箱有些烫手,沉重。

陆焯峰看了她一阵,低头自嘲一笑:“嫁妆?意思是我不能碰?”

明烛直直地看着他,嗓音轻软:“我没这么说。”

他当然能碰,最好是能带走。

陆焯峰是她念大二时才知道这嫁妆当初是为他绣的,刚才他还以为是秀坊里要寄东西,没想到要寄的是嫁妆。他站着没动,舔了下嘴角,沉声问:“寄哪儿?”

明烛倒是没骗他,实话说:“寄去北城。”

他嗯了声,带着东西往前走。

明烛看了一眼,跟上去。

两人走进快递公司,明烛跟快递小妹拿了张快递单,低头填写。

陆焯峰让快递小哥把硬纸壳和胶带给他,动作麻利迅速地包装好,快递小哥看得目瞪口呆,这........比他还专业,速度又快又好。

他对陆焯峰竖起大拇指:“哥们,练过吧?”

陆焯峰把箱子立在旁边,瞥头笑笑:“是练过。”

徐奶奶和刘汉君一样,都是老绣娘,只不过徐奶奶没开秀坊,偶尔绣一绣打发时间,以前淘宝店没现在这么兴盛,但也算盛行,明烛高三暑假和她同学就捣鼓过一家淘宝店,卖苏绣。

最开始打的是汉君秀坊的招牌,生意很不错,陆焯峰那阵休假,就帮她打包包裹。他本来行动力就超强,打包个小小的包裹没什么难的,快也正常。

明烛放下笔,陆焯峰走到她旁边,垂眼扫过快递单。

收件人:明烛

联系号码:139XXXXXXXX

明烛把快递单递给快递小哥:“好了。”

“好咧,寄到北城啊,大概后天能到。”

快递小哥边说边麻溜地把快递单号贴好,把客户单抽出来递给她。

明烛接过,对折拿在手上,抬头看陆焯峰。

陆焯峰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手插进裤兜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快递公司,明烛也没问他去哪里,以为两人都是要回去的,转身就往左边走,刚走几步,手忽然被人拽住,往后带了一步。

陆焯峰刚走几步,发现小姑娘跟他往反方向独自走了,想也没想就把人拽了回来。他微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低声问:“上哪儿?”

男人手掌修长宽厚,干燥粗粝,磨着她细嫩的皮肤。

明烛愣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像是直直烙在她心尖上,又热又烫,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昏眩。

“回家啊。”她说。

陆焯峰松开她,手又插回裤兜,下巴指指前面:“走吧,陪我去买两个花盆。”

徐奶奶院里两个大花盆裂了,一直没换,陆焯峰明天就要走,想帮她把坏的东西都修整好,换了新,免得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结果,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抱着纸箱走在前面的姑娘。

原来是出来买花盆的,明烛哦了声:“走吧。”

卖花盆的地方在对街巷子里,要过个水桥,再走个几百米。

在这样的江南水乡里,穿旗袍的女人并不稀奇,成千上万个绣娘里,多的是穿旗袍的女人,但明烛身材高挑,腰细腿长,骨肉匀称,鲜少有人能把旗袍穿得这么好看有韵味。加上身旁的男人高大挺拔,硬朗俊气,两人走在水桥上,跟油画里的人儿似的,引得旁人侧目回头,悄声议论。

当事人浑不在意。

陆焯峰瞥了眼水河面上飘着的木船,想起以前她站在桥上指着河岸下游告诉他,她七岁的时候在那里溺过水,目光回到她身上,“会游泳了没?”

明烛摇头:“不会。”

“还怕水?”

“........嗯。”

明烛七岁那年,镇上发了一场大水,那天外婆没来得及去接她,她就跟徐睿一起回家了,走到水河边上,一辆私家车碾过水面,溅起一地的水,小明烛被溅了一脸,闭着眼睛往旁边躲了躲,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河水里栽........

徐睿反应迅速地拽住她的手,虽然大她四岁,个头也高,但到底是孩子,一下没抓住,两人一块滚进了急流的河里。两孩子呛了好些水,被水冲到几米之外,徐睿还紧紧拽着明烛不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忽然单手死死抱住边上一块大石头,两人才幸免被冲走。

河岸上路过的人尖叫声不止,都吓坏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水河急,没人敢轻易下水,眼看两孩子快不行了........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刚好路过,“噗通”一声扎进河里,把已经呛得快没气的小孩捞起来。

小明烛呛水过多,已经没了意识,徐睿还有些清醒。

小明烛因为肺部感染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从那之后,明烛自小就怕水。外婆心有余悸地说那天救他们的人是个当兵的,正好回镇上探亲,刚巧碰上,就把他们救了,说他们运气好,还跟徐奶奶带着两孩子登门道谢。

徐睿听完后,特别崇拜,说他长大了也要去当兵,保护明烛。

后来,他真去了。

徐睿刚去部队的时候,对水也有些阴影,旱鸭子,不太敢下水,当时他们的队长唐海程指着陆焯峰命令:“把他给我摁下去。”

陆焯峰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人摁水里,徐睿差点想骂人,碍着队长在,只能在心里骂。休息的时候,陆焯峰看他脸都白了,有些无语:“当兵还怕水?”

徐睿翻白眼:“那是你小时候没差点儿被淹死。”

陆焯峰嗤笑:“这不是没死吗?没死就不怕,死了就更不会怕了。”

徐睿想了想,挠头笑:“嘿嘿,也是。”

没几天,徐睿就学会游泳了。

当时,在部队里,徐睿跟陆焯峰关系最好,他跟陆焯峰说起小时候被水淹的事,说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怕。

陆焯峰问:怕什么?

徐睿:你不知道,我当时差点儿就没抓住明烛。

徐睿牺牲后,陆焯峰带着徐睿剩余的遗物第一次来镇上,看见了那个怕水,差点儿被淹死的姑娘,坐在院门槛上,哭得很安静,眼睛湿漉漉地抬头看他。

明烛大一暑假那年,为了跟陆焯峰多相处,说要去学游泳,让陆焯峰当教练。

当时陆焯峰看着站在游泳池边上迟迟不敢下水的小姑娘,板着脸训斥:“下去,不下水怎么学?”

明烛站在岸边,绷着脚尖,微微颤颤地试探了几次,就是不敢下去,可怜巴巴地转头看他:“我不敢........”

陆焯放抿紧唇,走过去,搂着她的腰就想带着人一块儿跳下去,小姑娘却死死抱着他,紧紧闭上眼睛,大声尖喊:“陆焯峰不要啊!我........我不学了........”

怀里姑娘温软如水,跟没骨头似的缠绕在他身上,陆焯峰浑身紧绷地咬着牙,僵持了一分钟,愣是没忍心把人摁下水,贴在她耳边,低声问:“真不学了?”

“不........”

“不学,那就放手。”

“........”

“想抱到什么时候?”

明烛满脸通红,立即地松开他,又如蒙大赦,跑去换衣服。

离开游泳池的时候,又觉得懊恼:“我有点后悔了,刚才应该下水的,说不定我能学会呢。”

他嗤笑着摇头:“下次吧。”

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呢。

明烛撇撇嘴:“好,我下次肯定要学会。”

他很忙,假期也不多,每次来镇上呆的时间不多,有时候来了,也不一定是夏天,两人没再去过游泳池,也没了下次。

直到现在,明烛都没学会游泳。

陆焯峰大概料到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沉声说:“还是学一学吧,防身用。”

明烛没说话,转头看了眼河面。

十来分钟后,两人站在花店门外,陆焯峰看向直径三十多公分的花盆,冲她抬抬下巴:“挑两个,这么大的。”

明烛抬头看他一眼,终是没说什么,走进去仔细认真地挑花盆。

挑好后,又给外婆挑了几盆多肉和绿植,陆焯峰站在门外,摸出烟盒点了根,抽了口,目光绕在半蹲着的姑娘身上,眼睛微眯,旗袍开衩是不是太高了些?

啧,腿都露光了。

他没忍住,走过去,一把将人拉起来。

“站好,别动。”

“........”

莫名其妙,明烛不理他,又要弯腰去挑多肉,刚一动,被人牢牢按着肩,动都动不了。

“我让你站好,别动。”他语气沉闷,面无表情地说,“要哪个?我帮你拿。”

明烛憋着一股气,安静地看他,几秒后,有些想明白了,弯起眉眼:“我站着挑,行吗?”

陆焯峰目光坦然,下巴指指,示意她:挑吧。

明烛很快挑好,刚要去付钱,陆焯峰已经把烟塞进嘴里叼着,掏出钱包把钱递给老板,明烛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向老板:“等会儿一起送去汉君秀坊吧。”

老板是认识明烛的,不过不认识陆焯峰,笑眯眯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了,问明烛:“带男朋友回来啊?你外婆可高兴了吧?”

明烛:“........”

陆焯峰:“........”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半响,明烛笑了笑:“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板尴尬地挠挠头:“哦哦,看起来很登对,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明烛又否认了一次:“不是。”

陆焯峰抽掉最后一口烟,闷在胸口,掐灭烟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走了。”

明烛回头跟老板说了声,跟在他身后走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回到快递公司的时候,陆焯峰低头看她,问:“最近还在写剧本?”

明烛上大学就开始写剧本,这事他知道,她写的题材多为军旅,第一部剧本就卖出版权,并且很快开拍,当时她还兴奋地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

陆焯峰这几年闲暇的时候偶尔会点开几部同类题材的电影电视剧,编剧署名有她,队里的那帮家伙看见他看那些剧的时候,不敢置信地说:“队长,你还看这种片子啊?”

要知道,真当了兵,尤其是出生入死多次的特战队是不屑看这种片子的。

怎么说,不是他们鄙视编剧和导演,是真没几部拍的好的,大部分影视剧失真,浮夸,演员也没把军人气质演出来,整个娘娘腔的,谁他妈爱看啊。

陆焯峰靠着椅背,睨他们一眼:“看看,还不错。”

既然队长都说不错了,他们自然凑上去看了,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确实偏见大了些。

剧本写的不错嘛。

拍得也不错嘛。

明烛平淡道:“写啊,我的工作就是写剧本。”

陆焯峰笑:“也是。”

想了想,明烛还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队里?”

“明天下午。”

“哦。”

“你呢?”

陆焯峰低头看她一眼。

明烛抬头看他:“明天下午,我买的高铁票。”

陆焯峰的部队也在北城,至于在哪个军区,明烛以前没问过,也从来没去部队找过他。如果想知道的话,让她爸爸去帮忙打听一下就好了,但她也没去打听,怕她爸爸多问。

陆焯峰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明天有任务,不回北城。”

明烛哦了声,沉默了。

花店老板老板开着三轮车经过,停在前面的院门口,回头冲他们喊:“哎,东西我送到门口了,搬进去?”

陆焯峰快步走过去:“我来吧。”

他把花盆卸下,又把明烛买的多肉和植物放搬进去,院子里有十来个绣娘正在穿针引线,被声音勾了去,抬头看向高大挺拔的男人,几个年轻的绣娘捏着绣花针都不动了。

正好外婆从里面走出来,明烛看见了,忙说:“陆焯峰,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烛:碰了我的嫁妆,是要娶我的。陆队:........你这是碰瓷。】

——上章最佳评论,非常优秀[doge]。

今天双更,晚上十点多更第二章。文不虐啊,甜文,别慌。文也不长,跟我之前的文字数差不多,不要被五个卷吓到啦,2分留言依旧红包,听说男主名字太拗口,想改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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