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头上有绿光

第1章 第一道光

  “你不过是皇帝哥哥一时新鲜捡来的玩物,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那样卑贱的身份,还敢来跟我争宠,我现在杀了你,就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皇帝哥哥会知道吗?”

  四下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唯有那阴冷的女音透入空气,语气里的狠意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剜在听的人的耳朵里,让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搓搓手臂,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阴暗湿冷的屋子里,穿着华丽宫裙的女子微趴着身子,涂着血红蔻丹的手挑起那跌坐于地的素衣女子尖尖的下巴。

  “皇帝哥哥知道也无妨,你死了,他定高兴,这样他还能把宫外的那些事还忘得快些。”

  叶苏一边描画精致的眉毛微微扬起,下巴轻抬,嘴角勾起一丝渗人的笑。她的眼神轻飘飘的,寒意却一直深至瞳仁底。

  坐在地上对着这眼神的素衣女子浑身一凛。

  “你,你胡说,他跟我发过誓的,他说要保护我一辈子,我……”

  素衣女子吞吞吐吐说完了这几个字,眼睛瞪大了一圈儿,脸上布着惧色,再无话可说。

  叶苏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甩手撇开手上女子的下巴,站直身子四下悠悠转了一圈儿。

  她轻笑了一声,指着这间屋子里的墙漆斑驳的墙壁,“你别傻了,皇帝哥哥要是真的想保护你,会把你打发到这儿?不过也对,宫里那么多的屋子,你也只配住这。你以为皇帝哥哥对你还有情吗?嗯?他若是对你有情,为何那日在太液池落水他相信的是我而不是相信你?”

  素衣女子低下头。

  叶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拔了塞子,倒出一颗黑黑圆圆的药丸。

  她把那药丸递到素衣女子眼前,睨着她,眼神里的厌烦快要溢出来,“吃了吧,很快的,疼可能是会有点疼,但也总比你老死在这深宫还奢望着皇帝哥哥会记起你来强。”

  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狠意,仿佛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

  素衣女子缓缓抬起头,眼睛仍是瞪着,她眼睛很大,瞳仁星黑,睫毛根根分明。只是这么漂亮的眼睛,却只倒影着那颗黑色的“丸药”,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她想表达的情绪。

  此时以叶苏的角度,刚好看见她喉咙动了动,好像是咽了口口水。

  叶苏轻蔑一笑。

  *

  “卡!这条,过!”

  这句话音一落,刚刚还安静的现场瞬间响起一片嘈杂。

  “场务场务快收拾东西赶下一场。”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化妆师补妆,哎哟这是谁的发套掉了?”

  “灯光把线收一下,免得待会儿又穿帮。”

  素衣女子周围立刻围上一群人把她从地上搀起来,有人蹲下身给她掸她背后的灰。

  坐在监视器后面戴着棒球帽穿着小马甲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对讲器走到那个素衣女子身前,她身边围着的人立马给那男人腾了个位置。

  “以澄演的不错,刚刚表情太到位了,你辛苦辛苦,下午还有两场戏呢。”

  “谢谢周导。”杨以澄点点头,天气有些热,一旁的助理拿着小风扇呜呜地朝她脸上吹着风,化妆师也凑在跟前,一点一点地朝她额头出过汗的地方扑着散粉。

  “那周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对下午的戏了。”杨以澄对着手里的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她突然厉声,“你今天这眼线是怎么画的?一边粗一边细,快补!”

  那眼神语气,和刚才里的瞪眼女主角简直判若两人。

  周伯川差点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补。”化妆师手忙脚乱地在随身的小箱子里翻眼线笔。

  “啊?哦。”周伯川反应过来她后一句是跟化妆师说的,他倒也没有不高兴,“好好好,你先去吧。”

  周伯川是这部电视剧《长歌》的导演,他这次导的这部剧能有那么多的投资商看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女主角是圈子里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小花杨以澄。

  像《长歌》这种古装偶像剧要火向来看得都是剧本和主演,导演反而卡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所以电视剧的导演一般都很随和,很少像电影组的大导会因为一个小细节把演员骂得抬不起头。当然,十八线除外。

  其实群演也除外,导演一般懒得骂,都是副导演拿着小喇叭吆喝。

  杨以澄补完妆满意地合上小镜子,向旁边看了一眼,被一堆分工明确的助理和梳化师簇拥着走了。

  叶苏正把她手里那颗黑黑圆圆的“丸药”塞进嘴里。

  “进步很大。”周导等杨以澄走了才转身对叶苏说,声音压得很小。

  “谢谢周导。”叶苏点头微笑,巧克力球已经在她唇齿之间甜蜜地化开。

  “嗯,”周伯川背着手走了,路过监视器看到回放画面里两个人一个从台词到眼神全是戏,一个却瞪着眼睛噘着嘴顶着一脸除了圈内人很难看出来的人工精细打磨雕琢过后的美貌。

  他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这片酬占了大半投资的当红流量小花,演技还不如一个带资进组的十八线。

  这圈子越来越摸不透喽。

  **

  “她忘了那么多词导演还让她过,红了不起呀,说什么去对下午的戏,装模作样,我刚刚明明看见她在刷微博呢。”

  肖雨把手搭在叶苏肩上,凑仔她耳边嘀咕。

  “管她呢,导演都没有在乎你着个什么急。”叶苏从手里的小瓷品里倒出一颗道具巧克力球塞进肖瑜嘴里。

  刚才那场戏杨以澄可不只有那干巴巴的“他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一句台词,剧本上白纸黑字写了一大段是要她声泪俱下地回忆她作为一个江湖女子救起了微服私访半路落难的皇帝两人相知相爱相许的过程,结果估计她提前没怎么背,就只记着一句,导演没喊卡,叶苏干脆接着演了下去,反正她也觉得跟杨以澄演多少条都背不出来那段词。

  这本来是一场杨以澄的重头戏,从台词到表现力都是对演员功底的考验,然而一条下来她说的台词还没叶苏多。

  杨以澄只在乎自己镜头里的眼线是不是对称,叶苏当然更不在意她的词比女主角多。

  “苏苏我觉得你刚才演的超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以澄那表情我都看见了,明显不是演的,分明是真的被你给吓着了。嘻嘻。”肖雨又笑着说。

  肖雨是叶苏的助理,叶苏觉得助理的工作有点像丫鬟,因为平常她的所有事她都得帮忙,但是就身份来说跟她是平等的,因为她得给她钱,肖雨不喜欢了可以不干这差事,她不喜欢了可以提出来但是不能责骂肖雨,所以只是工作性质有点像丫鬟,实际却可以说是朋友。

  叶苏不关心杨以澄是不是真的被她吓到了,只是想到最后杨以澄看着她手里的“毒.药”咽口水的样子也笑了一下。

  剧本上写的是女主角长歌看到毒.药想到皇帝的薄情而默默流泪,然而该她哭的时候她竟馋起她手里的巧克力来了。

  也是,听说是为了减肥餐餐都只吃蔬菜,一点儿甜食油荤都不沾,剧里为了演戏吃两口东西导演喊卡后经纪人都要盯着她吐出来,怪不得看见巧克力就咽口水,要不是接下来的戏是皇帝突然冲进来阻止了她,估计她还真的想把那“毒.药”一口吃下去。

  这样烂的做戏本事,别说在皇宫了,在纪府都活不过一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火起来的。

  只是一想到纪府,叶苏便突然笑不出来了。

  “小雨咱们走吧,你去给我念念下一场戏的剧本。”叶苏提起她一层叠一层又笨又重的戏服。

  她认得字,但是这里的字跟“以前”的不一样,字形简单了很多,她看起来一时有点困难。

  “要发饭了,咱们吃完饭我再给你念。”肖雨帮叶苏把戏服裙摆提了起来。

  这里的日子比纪府自在多了,叶苏一边走一边提醒自己把纪府忘在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向前翻腾三周半完美着地再打个滚儿求收藏~

  本文更新时间在晚上九到十一点,其余时间更了不是在捉虫就是在修仙

第2章 第二道光

  最近宫斗剧大热,自从年初一部宫斗剧火到发紫之后,古东影视基地里的宫廷剧组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扎堆儿都冒了出来。

  影视基地里的大大小小的宫殿都被各个剧组租得一间不剩,到处都是踩着花盆底的娘娘和宫女,以及每天工资要比宫女高十块钱的太监。

  现在到了中午的饭点儿,盒饭的味道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宫殿。

  秀丽长歌剧组的群演们都蹲在地上吃,能演个有台词的跟组演员坐在小马扎上吃,剧组的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吃,导演的盒饭最好,杨以澄早早钻进了她跟组的房车另开小灶不在这里吃。

  叶苏坐在剧组专用的靠背折叠椅上吃。

  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还有一只鸡腿。

  叶苏连吃了两口西红柿,又夹了一筷子肉丝不知道要不要忘嘴里放。

  这里的女戏子,哦不,女演员好像都很怕胖,杨以澄更是天天吃草,她现在作为一个女演员,要不要,也控制一下?

  肖雨看到她举着筷子左右为难的样子,“苏苏你干嘛不吃呀?咱们组的盒饭是基地这么多剧组里最好的了。”

  沾了杨以澄的光,《长歌》投资大,整个剧组从戏服到道具再到那拍大场面时乌泱泱的群演,整个都透着两个亮闪闪的大字——有钱。

  “我吃那么多长胖了怎么办。”叶苏把肉丝放回饭盒,又夹了一筷子西红柿在肖雨惊悚的注视下放进嘴里。

  “Excuse me?”肖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苏苏你在逗我?你这种万年吃不胖的拉仇恨体质在我面前跟我谈节食?!”

  肖雨一边说一边悄悄捏了捏自己坐下来后肚子上的那一圈肉肉,脸黑了。

  苏苏这个死妖精,她前两天帮她换衣服的时候还摸到她马甲线来的。

  这个世界最扎心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比你好看的人还比你有钱,以及比你瘦十公斤的人,在你面前说她要减肥。

  叶苏没听懂肖雨前一句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但是后一句她听懂了。

  “我真的吃不胖?”叶苏有些不确定地问。

  肖雨一口吃掉小半个鸡腿,冷漠脸,“你忘了你以前一个人点外卖人家店家都特意给你放两双筷子了哦。”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叶苏干笑了一下,她前两天才知道外卖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原主不怕胖,叶苏不由地吃得放纵了些,夹起一大筷子肉丝放进嘴里。

  不是很好吃,小时候大锅饭的味道。

  肖雨看她吃的不是很香便朝她凑了凑,盯着她的盒饭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苏苏你要是真的打算以后少吃点儿的话,那鸡腿我就帮你吃了吧,我不上镜,不怕胖。”

  扎心的事情多了去了,肖雨觉得自己的心早在第一次看到叶苏的马甲线的时候就已经被扎穿了,相比起来现在还是食物比较重要。

  叶苏把鸡腿夹进肖雨碗里,自己也默默地开始吃饭。

  她一个月前突然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睁眼发现面前全是黑洞洞的机器,周围还有像点着蜡烛一样却比蜡烛亮的多的古怪“灯笼”在照着她。

  她有些懵,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有的人穿的衣服是纪恒贡进宫里的宫装,有的人,却又穿的令她差点吓破了胆。

  那些男男女女的衣服竟然全部把手臂和腿都露了出来,黑的白的的胳膊和大腿招招摇摇,可他们似乎毫不在意穿成这样的样子,这可是伤风败俗的罪呀。在纪府反正是要被赶出去的。

  更让叶苏吓的傻了是她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那些人的脸色表情或藏或显,但她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有的人一脸不耐,有的人暗藏着讥笑。

  她刚准备昏过去,那个坐在小黑盒子后面的男人就突然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哭啊!哭你听到没有!”

  好在他们说的话她还能听懂,叶苏被骂得愣了一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纪府待久了便如条件反射一般,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是最会哭的,也知道怎么哭最好看,最能引人怜惜。

  她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干脆就看着那个坐在最中间的“正常”装束的男人。

  这哭也有技巧,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一通乱哭。

  就比如说哭的时候最好等眼泪溢满了眼眶之后再瞬间眨眼让它流下来,那样眼睛会始终像朦着一层水一样楚楚动人,眼神也更加清澈。泪水流下来也不能擦,就让它顺着脸庞一直往下,有些泪会一颗一颗在下巴那里滴答落下去,有的泪会顺着脖颈洇湿一点点衣领,这样的落泪的法子最能牵动人心,纪恒每次看了都会来帮她擦。

  清涕也可以流一点,说明你哭的真的很伤心,但是这个你流了之后就得立刻用手绢擦干净,因为挂着泪水的脸会好看,挂着鼻涕的脸肯定不好看,而且当你擦完了鼻子后鼻头会微红,小鹿一样的样子最招人疼。

  哭声也不能太大,太大了不是哭丧就是泼妇闹街,会招人厌恶。但是也不能太小或者不出声,否则很有可能就白哭了,因为纪恒又不是天天盯着她的脸看她哭了没有,要发出声音能让他听到。最好的哭声是那种像是故意忍着的啜泣,抽抽噎噎的一声声悲泣跟那戏曲调子似的,听得人闻之落泪。

  纪恒反正最吃这套。

  叶苏一边嘤嘤地哭,一边偷偷地观察这些人。

  他们好像都呆了,特别是那个刚刚骂过她的男人,嘴巴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就这样,这个演了几部偶像剧都没有在娱乐圈的汪洋里激起过超过一滴眼泪花大小的水花,如今只能靠家里给的钱带资进组才能在当红小花杨以澄主演的宫廷偶像剧里演个女三的十八线叶苏,头一回演了一场哭戏一条过。

  叶苏哭完了那一场,用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搞清楚了一个事实——她的魂好像,穿越到了一个未来人的身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叶苏,除了年龄比她大一点儿,连长相都跟她一模一样。

  原主是个女演员,用叶苏的话来说就是个“女戏子。”叶苏最开始知道自己的灵魂阴差阳错跑到了一个未来女戏子的身上的时候一度十分难以接受,女戏子多卑贱的身份啊,还不如她在纪府当个妾呢。

  但是过了一阵儿,她又慢慢发现了不一样,因为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想当戏子,每天有好多人挤破了头要来在她后面扮个宫女。这里的戏子中最大的是杨以澄,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乌泱泱围着,除了扮戏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跟别人说,平时出现在组里不是照镜子就是玩手机,第一面就把她骂得狗血喷头的周导却连一句重话都不跟杨以澄说。

  叶苏发觉自己在戏子界的地位比那些演宫女的人好点儿,因为她说的词还挺多,休息的时候坐的是椅子,而且还有个助理叫肖雨。

  有人在后面嚼舌说她是给剧组塞了很多钱才能演女三号的,叫做“带资进组”。

  这虽然是原主的事,但叶苏作为这句身体现有的主人也还是不乐意,她走到那几个演小宫女人身前,下巴抬的高高,像以前在纪府训那几个新来的妾一样:“我就是塞钱才演了女三,有本事,你们也可以拿钱塞一个去啊?”

  语气等同于“老爷就是爱宿在我这儿,有本事,你们把他哄过去啊?”

  做着明星梦每天挤八人间出租屋的“小宫女”们作鸟兽状散。

  从那以后,《长歌》剧组的人都在传那个十八线叶苏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光演技像跟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穿越阴阳交了朋友似的突飞猛进,以前每天见她不是在自拍就是在打游戏,现在竟然发现她在跟助理对剧本。

  是不是她那在国外做生意的爸妈突然破产了,以后带不起资进不了剧组了?

  叶苏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很无奈,天知道她翻开原主“戏本子”时有多惊悚,新得跟才印出来一样,比杨以澄脸上每天化两个小时的底妆还干净。

  当妾的时候她当的尽职尽责,纪恒出去采买的时候就跟其他女人一起玩玩儿宅斗,你给我使个绊子我给你下个套。纪恒一回来的时候一屋子女人就各展神通使尽浑身解数要把他拐进各自的房中。

  现在她莫名其妙被不知是哪一路的神仙扔到这个世界来当了个戏子,一不要她每天暗地里勾心斗角明面上装模作样算计纪恒其他的莺莺燕燕,二不要她夜里明明累的腰都快断了还要应付纪恒那她恨的牙痒痒的“好兴致”,每天就是做做戏,她还能不好好做吗?

  叶苏觉得不枉她那天特意坐了半天的轿子又爬了半天的山路跑到云山寺去拜佛许愿。

  她还捐了比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多的香火钱呢。

  只是这个愿望嘛,神仙佛祖给她实现得有点岔子。

  因为她当时是对着送子观音的金身许的愿——

  求娘娘保佑我,我要给纪恒生一个,哦不,两个,嗯,也不对……

  她双手合十,跪在送子观音面前许了个十分虔诚的愿望:

  求娘娘保佑我,我要给纪恒生至少三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非种马非种马!!!

  因为现在都只是在以叶苏的视角看问题。

  后文会有小惊喜。

第3章 第三道光

  叶苏抱着盒饭叹了口气。

  肯定是送子观音都觉得纪恒这辈子娶再多的妾都生不出儿子,可是又收了她那么多的香火钱不好意思驳回她的愿望,于是便在她下山的时候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下山崖,掉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大梁朝的叶苏跌下山崖的时候刚十九岁,嫁给纪恒五年。

  二十一世纪的叶苏年龄还要大一点,却从娘胎里单身到现在。

  肖雨都说了,这里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四十岁不结婚的多的是,更别说她问的十四岁,在这里要是谁敢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做媳妇,那是要被关进监狱里的。

  监狱就是大牢的意思,叶苏想了一阵才明白。

  她小时候去过大牢,去见她喝酒闹事后杀了人的酒鬼父亲最后一面。

  叶苏的娘是个青楼的妓子,从良跟了她爹一阵子后又开始嫌弃她爹太没本事赚不到钱,生了她后便又跑回青楼干老本行去了。

  自己的娘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爹爹又总是在喝酒不管她,叶苏从小便吃百家饭长大,陈家蹭一口李家讨一勺,练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爹爹临走的时候声泪涕下地把她托付给她的亲姑姑照顾,姑姑收了她爹最后的一点酒钱后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哪知道牵着她的手一走出牢门后就把她给卖了。姑姑在她面前把卖她得来的银子数的哗啦啦地响,最后却连她想吃的一根糖葫芦都没舍得给她买。

  十二岁的叶苏被倒了好几手,最开始是是去了青楼,叶苏知道青楼是干什么的,因为她小时候别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还拿石子儿砸她,说她娘是青楼里的坏女人,掏光男人钱包的坏女人。

  叶苏不想当坏女人,不愿意去青楼,她把脸上涂满了污泥,挤眼歪嘴扮了个又丑又臭的样子。那青楼的老鸨看了她那副样子捏着鼻子瘪着嘴不买她,人贩子带她走出青楼时狠狠啐了她一口,兜兜转转把她卖到了纪府去当丫头。

  叶苏至今还记得那人贩子一边掂着手里的银子一边一手摸在她屁股上时的样子,那人贩子笑出一口大黄牙,腥臭的唾沫喷得她满脸都是,“你这丑姑娘可有福啦,纪家那可是皇商,家里的银子就像那河里的水一样哗哗地淌,你就是去纪家当一条狗,这辈子也吃喝不愁喽。”

  叶苏进了纪家,她没有看见像河水一样淌的银子,却吃到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最好吃的一顿饭,具体吃了什么她已经忘了,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她肚子被整整撑大了一圈儿,后来才知道,那还是纪家下人里最差的饭菜。

  叶苏被分到了伙房烧火帮工。她年纪虽小,但是却勤快,该她做的不该她做的她都乐意去帮一把,嘴上更是甜的像抹了蜜一般,一口一个哥哥婶婶地叫。伙房里的婆子伙夫都喜欢她,经常悄悄把主子们吃完的剩饭带给她吃。

  叶苏经常是一边狼吞虎咽着那些只动了一筷子就被扔掉的好菜心里一边骂,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糟蹋粮食,下辈子肯定要被饿死。

  后来她还学了个词儿,说这样的举动还可以叫做“暴殄天物”——是那杀千刀的教她的。

  而且她还嫁给了那个杀千刀的。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天纪家的大小姐纪茹不知起了什么兴致要到伙房来烧菜,伙房的婆子便让叶苏上去伺候好好表现表现,她还小,说不定这回把主子伺候高兴了以后可以调到内院去伺候。

  纪茹一见到正抱着一堆柴火的叶苏便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翻来覆去打量了个遍,菜还没开始烧呢,当即就决定要把这丫头收了给自己的弟弟纪恒做妾。

  叶苏记得那理由,好像是因为她的面相骨骼生得是纪茹所见之人中最端正的,身形又匀称,这样的女人好生养。

  十四岁的叶苏一块红布蒙着头就被抬进了十九岁的纪恒床上,那一夜她哭哭啼啼,他手足无措,混乱过后她就由一个烧火丫头一跃变成了半个主子。

  她当妾当了五年。

  这五年里变动很大,纪老爷病重,便想让少爷纪恒娶个妻来冲喜,本来都说订好了是王家的小姐,哪知道成亲前一天王家小姐竟然跟府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家丁私奔了,私奔途中遇到山贼两个人被双双撕票。

  喜没冲成,纪老爷没过多久便死了,纪恒年纪轻轻就成了纪家新一任的老爷,继承了纪家流水一般的银子和生意。

  又一年,大纪恒十岁的姐姐纪茹把她那想要纳妾的夫君给休了,重新搬回了纪家住,带着一个儿子。

  叶苏看到纪茹抱着儿子昂首挺胸地回纪家的时候十分感慨,你自己的弟弟纳了那么多妾,你怎么不让我们都把他给休了。

  此时纪恒的妾在吃饭的时候已经能坐满一桌了。这些妾有的是老老爷给他挑的,有的是纪茹给他选的,还有的是他在一堆姑娘里随手指的。

  纪恒正式接管纪府的家业后便开始变得很忙,经常要去全国各地采买,一年到头大约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府里。

  纪恒不在的时候,她们那坐一桌子的妾便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你害了我我污蔑了你,说不清楚了便去找纪茹告状。

  纪恒没有正妻,他走的期间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纪茹在管。

  纪恒在的时候,她们那些妾便都顾不上争斗,各自都尽心打扮描眉画眼攒足了力一心想把纪恒吸引过来。

  因为纪茹早就明的暗的说过很多回了,她们这群人里,谁先给纪恒生个儿子,谁就能坐上纪家夫人的位置。

  可是就也奇怪,这几年来纪府所有的妾中没有一个人的肚子有过响动,纪恒虽经常要出去采买,但是其实算下来他留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算短,所以关于生儿子的这个问题,叶苏觉得是纪恒出了问题。

  纪府的女人都想法设法地要怀上,生个儿子好当纪夫人。叶苏也想当纪夫人,这次纪恒去金陵采买,她便偷偷出府去云山寺烧香,替纪恒烧香,求菩萨保佑让他能争点气这回回来让她怀个儿子。

  叶苏觉得一两个儿子她的地位肯定不稳,便捐了大笔香火钱很贪心地朝送子观音求了三个儿子,结果这一求,就把自己求到了二十一世纪,魂儿跑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戏子身上。

  她在这里当戏子也快当了一个月了。

  叶苏吃完饭,接过肖雨递过来的奶茶喝了一口。

  甜甜的奶香混着茶味,里面还有珍珠可以嚼,比纪恒给她喝的雪顶含翠好喝。

  下午一共有三场戏,杨以澄两场,叶苏单独一场,肖雨翻开剧本给叶苏念她下午要演的戏。

  剧本有两份,肖雨一份叶苏一份,肖雨念完一遍,叶苏也就大概看懂了那上面字的意思,她用荧光笔把她的词全部划了出来,又拿红笔在几个要重点表现的词下面打了个勾,写了些该怎么演的想法,是该哭还是该笑,要怎么哭,怎么笑。

  叶苏认字,嫁人之后纪恒教她的,她也会写字,纪恒曾经把着她的手教她写下了她的名字。

  “原来在纪府当妾还要会认字写字,”叶苏当年被纪恒盯着抄《千字文》的时候不由开始想,“纪恒妾不少,以后可能还会更多,他像这样一个一个手把手地教,能教得过来吗?”

  肖雨凑过来看叶苏在剧本上写的批注。

  “苏苏原来你会写繁体字啊。”

  “嗯?”叶苏停下笔,什么叫繁体字?

  肖雨吸了一大口奶茶,一边嚼着小珍珠一边说:“苏苏没想到你写繁体字这么好看,以前写个签名都跟狗刨似的。”

  叶苏:“……”

  肖雨手中的奶茶只剩个底儿了,被她吸得空空地响。

  “明天陆叔就收假回剧组了,他湾湾人,说不定你还可以拿你写的繁体字去跟他套个近乎。”

  “陆承要回组了?”叶苏差点把送到嘴边的奶茶吸管插进鼻孔里。

  陆叔名字叫做陆承,因为年龄三十多了,人也随和,所以他的粉丝和身边的朋友都喜欢叫他一声陆叔。陆承在《长歌》里演男一号皇帝,叶苏饰演的珍妃嘴里的皇帝哥哥,她和杨以澄在剧里争得死去活来的对象。

  “我看剧本你跟陆叔后面还有不少对手戏呢,苏苏,好好演哟,你上回在他面前那场哭戏演得多好。”

  叶苏想到之后的剧本上那几场她看了就头大的戏,心里突然有些虚,像是要做什么亏心事。

  “纪恒你别生气啊,就当我死了吧,我是没那缘分要给你生三个儿子了。”

  “不对,我在那个世界里肯定已经死了,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纪恒:一杯奶茶就把我用雪顶含翠养着的女人勾跑了,哼╭(╯^╰)╮

  叶苏:我一个消失不是也把你勾跑了吗?

  纪恒:有本事你不要老在我头上弄出莫名其妙的光来啊!

  叶苏翻了翻明天的亲密戏剧本:偏不。

  *

  这章应该能看出来点男主的感觉了吧,下章就出来了。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啊啊啊啊!(这种开文最重要的事情要说四遍)

第4章 第四道光

  太阳刚从东边露出一点点的痕迹,古东影视基地的明清宫苑区便人声鼎沸,各个剧组都抓紧了进度开始开工。宫廷戏余热还未过,越早拍完在电视台上星播出就越有优势。

  《长歌》剧组的男一号陆承回来了,组里的女性工作人员们的干劲明显提高了不少,早早地就开始准备道具开工。

  陆承十七岁出道至今已经成名十几年了,本来前几年还有些过气,但是近年来拍了两部民国谍战剧之后彻底转型成了实力派老干部,还在圈子里得了个“陆叔”的称号,在以前的老粉基础上又重新吸了一大批战斗力爆表的年轻新粉,这次陆承出演《长歌》男一号专情隐忍的玉清皇帝就是他的粉丝在微博上“我想要的玉清”投票上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最终拉出第二名一大截的距离。陆承本来已经不怎么接这种古装偶像剧了,但是看到粉丝们的呼声太大便才又接了这部。

  肖雨今天从酒店往影视基地赶的时候还破天荒地让叶苏帮她化了个妆。

  “苏苏你看我这个口红颜色怎么样?”肖雨拉着叶苏的手噘着嘴问,“好不好看?”

  叶苏已经换好了戏服画好了妆在喝豆浆,打眼看了一下肖雨嘴上,草莓红的颜色带着釉质的光泽,少女感十足。

  “挺好看的。”叶苏点了点头,这里的唇脂颜色质地比大梁朝的多多了,她在纪府的时候那十几盒颜色不同的唇脂跟原主那一层又一层的口红一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她本来还有些遗憾莫名其妙地穿了过来后,这一次纪恒去金陵她特地求他给她带的那个粉蝶轩新出的胭脂呢她就收不到了,纪恒这几天估计也该回府了,那盒粉蝶轩也不知会便宜哪个妾。

  然而当叶苏看到原主的梳妆台过后便立刻不伤心了。

  失去了纪恒一盒典雅秀致的粉蝶轩,收获了原主一整套全色号金光闪闪的杨树林,值!

  肖雨朝小镜子里的自己飞了个吻:“也不知道这斩男色能不能斩到陆叔叔,苏苏你说我是涂这个好看,还是涂那个豆沙色显得气质一点。”

  感情是因为今天陆承回来了肖雨才打扮的,叶苏有些好笑,男人哪分得清这个颜色那个颜色,在他们眼中口脂便只有一个颜色——红的。

  无非是你今天红得像吃过小孩儿,明天又红得像吃多了辣椒,这是她在纪恒那里得出的真理。

  “你现在嘴上涂的这个颜色就挺好看的。”

  叶苏还没来得及回答肖雨,身后便已经有人帮她说了出来。

  很好听的低沉男音,万千粉丝口中的声控福利。

  肖雨举着手里的小镜子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看着叶苏身后,“陆陆,陆,陆叔。”

  陆承朝她笑着点点头:“你叫小雨是吧,叶苏的助理。”

  肖雨的脸在叶苏肉眼可见的速度内迅速蹿红到耳朵根儿,她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对对对对,我是苏苏的助理。”

  叶苏转过身去,发现陆承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头上戴着一顶金冠,眉眼透着成熟,活脱脱的一个睿智沉稳的帝王样。

  “没想到陆叔您还知道我的名字。”肖雨凑到叶苏身旁朝陆承傻笑,眼睛里的桃心biubiubiu地冒。

  “很好记的名字呢。”陆承笑道,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叶苏,“我是来找叶苏对一下待会儿的戏的,小雨你可以帮我去搬一把椅子过来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去!”肖雨嗖地一下跑得没影儿,心花怒放。

  难怪说陆叔是圈里出了名的好人缘,没想到竟然连她一个小助理的名字都记得,还主动跟她说了话,这么亲和力的陆叔叔,活该他红了快二十年。

  陆男神夸她口红颜色好看,肖雨当即决定以后起码一个月都只涂这一只,而且还要再买两只,感谢杨树林家生产出这么好看的颜色,她要贡着。

  肖雨走了,叶苏看着陆承有些紧张。

  “陆,陆前辈。”

  也不知道原主跟陆承关系怎么样,还是保守点儿好。

  “哪儿当得起前辈,不过是比你们早吃几年这碗饭。”陆承嘴上客套道,心里却被她一声陆前辈叫得心情很好,这个圈儿向来喜欢嘴甜会说话的,没有人例外。

  陆承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剧本儿,“我来找你对对戏。第六十三场。”

  “嗯?”叶苏听到那六十三场的时候心里抖了一下,“那个,陆前辈,今天,不是拍第六十一和六十二场吗?”

  “你还不知道吗?杨以澄今天突然感冒了,临时请了一天假,周导就把明天的戏挪到了今天,好在都是一个场子,咱们快点对对词吧,待会儿要开机了。”

  肖雨已经把椅子搬过来了。

  叶苏跟陆承对坐,翻剧本的手有些抖。

  第六十三场,其实没有多少台词,重在肢体。

  叶苏看到剧本那简单的一句“玉清皇帝故意引长歌吃醋,留宿珍妃宫中,珍妃主动上前挑逗,”头皮发麻。

  挑逗,怎么个挑逗法儿?

  她说了不算,陆承说了也不一定能算,还是要看导演周伯川。

  **

  “你到时候就走到这里来抱住他的腰。”

  片场,周伯川在给叶苏讲戏,他一边说,一边双手环抱住陆承的腰。

  “然后再这样蹭他一下把头靠在他怀里再说台词。”

  周伯川把头靠在陆承怀里蹭了蹭去。

  “说完后再踮起脚来亲他,搂着他的脖子往下拉,注意眼睛要闭起来,你特别喜欢他,表现得期待一点儿,这里你有个大特写。”

  周伯川跟叶苏差不多高,比陆承矮一个头,此时他正两手交叠挂在陆承脖子上,轻轻地踮起脚尖,下巴微抬,勾着陆承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拉。

  陆承很敬业地站在那里给周伯川当道具,只是默默地把脸侧到了一边。

  围观的女性工作人员们很想把姿势妖娆挂在陆承身上的周导扒下来自己来。

  导演要是能再帅一点去当演员,估计早红了。

  叶苏看到周伯川抱着陆承索吻的样子很想笑,但是又想到待会儿要这样做的人是她,便立刻笑不出来了。

  “看明白了吗?”周伯川在他的嘴唇离陆承别过去的侧脸还有0.1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在场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陆承尤甚。

  叶苏咽了口口水。

  这个世界的民风开放她是早就感受过了的,这部剧里光陆承和杨以澄的吻戏就有好几场,她不过就是跟陆承搂搂抱抱而已,演了个自作多情的珍妃去勾引皇帝,亲到一半还要被陆承推倒在地。

  叶苏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上就上吧,不过就是搂搂抱抱而已,在这里她既不是谁的妻也不是谁的妾,演戏是她在这里的工作,她要靠这个吃饭。

  她优点不多,但有一个就是适应能力还不错,来这里没多久就差不多能接受这里的民风,接受她跟陆承的那些肢体接触在这里的人眼里尺度根本不值一提。

  周伯川让叶苏先走一遍位,叶苏看着眼前陆承挺拔的身姿,咬咬牙,伸臂搂了上去。

  ……

  说来也巧,此时的大梁,纪恒办完了采买从金陵回府。

  四岁的外甥毛豆立刻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

  “舅舅!”

  纪恒蹲下身把毛豆抱起来。

  “毛豆又长胖啦。”纪恒把毛豆抱在怀里掂了掂,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给你带好吃的啦,都在行礼里,待会儿他们收拾完就给你送过来。”

  “嘿嘿,谢谢舅舅。”毛豆趴在纪恒肩上,“娘亲她们都在堂屋等着迎接您呢。”

  纪恒抱起毛豆笑着往堂屋走。

  然而走了没两步,毛豆便突然凑在纪恒耳边奶声奶气地问:“舅舅,您见过观音娘娘的像吗?”

  “见过啊,怎么了?”纪恒道,这孩子突然问他这个干什么?

  毛豆一脸神奇地盯着纪恒的头顶,“观音娘娘的头上有一个黄黄的光圈儿。您现在也有一个。”

  “我也有一个?”纪恒装作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小孩子嘛,经常会把现实跟想象弄混。

  “嗯!”毛豆用力点点头。

  “只不过观音娘娘头上的光是黄色的,舅舅头上的光是绿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糖人们随手点个收藏我会快乐炸

第5章 第五道光

  纪恒听到毛豆的话后眉头一紧,毛豆童言无忌,肯定又是他那奶娘给他讲各种乱七八糟的故事了,导致今日说出他头上有绿绿的光这种话来。

  其实说他头上有光倒没什么,但是说这光是绿色的,便很让人很不爽。

  男人的头上一片绿叶子都不能沾,更何况是绿到发光。

  纪恒刮了刮毛豆鼻子,“毛豆,咱们男人头上可千万顶不得绿,以后别再乱说了知道吗?”

  毛豆一边吃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盯着纪恒的头顶,“舅舅,你头上的绿光好像又没有了耶。”

  可是他刚刚明明看见有绿绿的光从舅舅头顶发出来,像小太阳一样。

  此时的叶苏已经跟陆承走完了位,微微练习了一下待会儿的抱法便又松开各自站位,等着灯光师再最后调一下灯光,马上就要开始正式拍了。

  纪恒低笑了一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变得快。

  “没有了就好。”他甚是欣慰。

  毛豆被纪恒抱着颠了一阵突然想要嘘嘘,小孩子憋不住,纪恒只有先带他去解决。

  叶苏和陆承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场安静下来,周伯川盯着监视器,“1,2,3,action!”

  叶苏莲步轻踩走到陆承身前,陆承负手而立,站在屋角望着一盏烛火。

  剧本里写的是玉清皇帝为让长歌吃醋翻了珍妃的牌子,现在正在对着灯等待小太监来报长歌听闻此事后的反应。

  此时叶苏饰演的珍妃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人家男女主角闹别扭的炮灰,平时里跋扈又骄傲的珍妃如今却自作多情地往她那皇帝哥哥身上贴,甚是卑微。

  叶苏伸臂抱住陆承精瘦的腰,把脸紧紧凑在他胸膛。

  “皇帝哥哥,今夜就让臣妾来好好伺候您吧。”

  声音酥得能让人软了骨头。

  镜头在往叶苏面前摇,叶苏眼神里漾出三分期待与七分喜悦,眼眸弯弯,嘴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活脱脱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跟在女主角长歌面前那个狠辣跋扈的反派判若两人。

  叶苏依照剧本情景的要求,把陆承抱得格外地紧。

  **

  毛豆正对着小花坛在嘘嘘,纪恒在一旁等着他。

  “舅舅一起跟我来浇花花吧。”毛豆晃着小肚皮一边全方位地‘浇着花’,一边转头热情地邀请纪恒。

  纪恒看到他的小象鼻子笑了一声,“舅舅不浇,你快点把花浇完咱们去见你娘亲。”

  毛豆的大象鼻子哗啦啦地吐着水,而他在转头看到纪恒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张着小嘴。

  舅舅的头上,怎么又出现那个绿绿的光了。

  **

  《长歌》片场,镜头摇到陆承面前,他先是看了看窗外,是在期待小太监来报长歌在吃醋,更期待长歌能亲自来阻止。

  他又低头看了看正贴在他怀里的女人,眉眼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耐。

  叶苏小手顺着陆承腰线一路向上游走,攀住他的脖子。

  她一边踮起脚尖,一边一点一点地把陆承僵硬的脖子往下拉。

  “皇帝哥哥,你好久都没有亲过珍儿了,若不是你今天来,珍儿还以为您都不要我了呢。”

  叶苏眼中笼上一层薄泪,秀眉微蹙,撒娇一般嘟着红唇,带着哭腔的言语听得格外令人心动。

  周导说过,叶苏也把剧本研究过,珍妃是爱皇帝的,爱得没了理智。所以叶苏觉得她现在这个表情很合情景。

  陆承被叶苏拉着脖子一点一点往下。

  叶苏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角恰到好处地滑过一滴清泪——周伯川当即决定一定要让后期把这一幕剪到宣传片里去。

  陆承的表情此时十分地耐人寻味,带着几分惊疑。剧本上明白写着,周导也讲过他现在的表情应该是嫌恶的,但是陆承觉得,以叶苏现在演出的这个样子,他作为剧中的皇帝即使再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应该会做出把她推倒在地举动。

  怪只怪她太过生动。

  叶苏感到那滴泪滑过自己脸庞了,脸上那副我见犹怜地表情岿然不动,心里却骂了一句娘。

  这个陆承,怎么还不推开她,他不推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越凑越近,她现在都能感到他的呼吸了。

  周导呢?严苛求实又妖娆的周导呢?陆承不按本子演,他怎么不喊卡?

  旁观的肖雨看到她家苏苏和陆男神近到只剩一个呼吸的距离,一边瞪着眼张着嘴,一边悄悄掏出手机按下了快门。

  **

  一边的叶苏跟陆承越凑越近,另一边的便毛豆看到他舅舅头上的那个光越来越亮。

  “舅舅,你头上真的有好亮的绿光!”

  毛豆这回不愿意让纪恒再说他在撒谎,裤子还没来得及提起来便转过身指着纪恒头顶。

  纪恒立刻感受到自己的鞋上被淋上了一阵湿热的液体,从鞋面儿浸透袜子一直到润到足底。

  小象鼻子浇了花,还顺带着给自己舅舅浇了鞋。

  “毛豆!”纪恒咬牙,压下心中的火,这孩子是不是存心想整他来着?

  毛豆一手提起自己的裤子一手指着纪恒头顶,跳着脚急道:“舅舅真的,真的,真的有好亮的光!豆豆不骗你!”

  纪恒黑着脸,一手抱起毛豆就往小花坛旁边的水池子走。

  每走一步鞋里的液体便被他踩出些来,然而抬脚的时候又立刻被质量太好的鞋袜吸了回去。

  纪恒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能打小孩子,他忍。

  **

  叶苏脸上那副纪恒最喜欢的我见犹怜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陆承难不成放假回来变得跟杨以澄似的开始不看剧本儿啦?陆男神你怎么还不动?你明明是要非常干脆利落地拒绝你这个两面三刀虚伪做作的珍妃啊摔!

  我这个不敢主动叫卡的带资进组的十八线求您了成不成?求求您老人家快推开我吧,千万用不着怜香惜玉,把我推得越远越好。

  叶苏不知怎么的想到了纪恒,她以前也像这样跟纪恒索吻过,纪恒先是躲着头不让她亲,在她失落地噘起嘴转身离开时却又突然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扯回来,按着她的后脑跟她吻了好久。

  上至六十下至十六的万千女性同胞们心心念念叫着老公的陆叔叔,叶苏却实在不想跟他真的亲上。

  她来这里适应得再好也还是个古人,亲吻是很亲密的事情,以前她是纪恒的妾,所以才可以跟他亲。

  就在叶苏实在绷不住准备装个晕的时刻,又突然感到自己的脸上多了一只手。

  叶苏睁眼。

  陆承好看的眉头皱起,看着她的眼神复杂。

  他手托着她的脸,先用拇指擦干叶苏眼角的泪痕,再轻轻摘下她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叹一声,踏了出去。

  叶苏静静看着陆承离去的背影,作为求宠的珍妃却没有去阻拦。

  叶苏松了一口气,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场亲密戏应该过了吧。

  “卡!”

  周伯川很合时宜地叫了停,内心惊喜感叹。

  这两个人不按本子来演都能演出这种效果,原本有些小白狗血的恶俗剧本瞬间被他们拉高了一个档次,怪不得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一晚饭的料。

  周伯川看看叶苏,这女子多少岁来着?他记得好像比杨以澄还小上好些,前途无量啊。

  这是周伯川当导演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去关心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的以后发展。

  **

  纪恒抱着毛豆大踏步走到水池子跟前。

  随着叶苏陆承拍完戏分开,被纪恒抱在手里的毛豆,眼睁睁地看见舅舅头上的绿光一直都闪闪亮亮,然而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却像吹蜡烛似的一下子被吹灭。

  纪恒弯下腰,水面倒映出的头上是今天的蓝天,以及他微带了怒容的脸。没有任何绿色的东西。

  “你跟舅舅说清楚,哪儿有绿光?!”

  毛豆看到纪恒一派祥和的头顶傻了眼,“明明有绿光的,舅舅!我都看见了!我不骗你,只是它现在又突然不见了。”

  这孩子到现在竟然还在编瞎话,纪恒忍不住在毛豆头上敲了一个栗子,“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真的打你?”

  “我没有胡说!”毛豆不甘心地在纪恒怀里扭来扭去,“真的不骗您!”

  “毛豆这是怎么了?舅舅才回来你怎么就惹他生气,舅舅不揍你我可要揍你。”

  纪茹突然出现,她在堂屋等不来纪恒,听下人说他带着毛豆来这儿了,她一跟过来就看到毛豆在纪恒身上吵吵闹闹。

  纪茹从纪恒手里抱过毛豆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打得很轻,但是毛豆瞬间委屈地哭了,金豆豆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掉。

  他才不是说谎的坏孩子。

  毛豆一边掉金豆豆,一边仍不死心地盯着纪恒头顶。

  那个绿绿光竟也欺负小孩子,竟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你先带着毛豆,我去换双鞋。”纪恒来不及解释,踩着被童子尿浸润过的鞋走了。

  他本来小跑了两步,又突然想起现在已经回了纪府,他是纪府的老爷,便迫使使自己放慢步子,一步一步地背着手走了回去。

  纪恒洗完了脚换好鞋,这才顾得上去见他府里的人。

  毛豆被纪茹训了一顿正在生气呢,钻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

  纪恒走进堂屋,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群女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俯下身行礼。

  “恭迎老爷回府。”

  声音齐刷刷的,纪茹帮自己的弟弟训练有素。

  “都起来坐着吧。”纪恒坐到了堂屋的主位上。

  “谢老爷。”各个女人均起身坐下。

  纪恒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儿。

  看得出来各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环肥燕瘦地坐在一起倒也养眼,只不过好像,似乎少了一人。

  他这回特意从金陵带回来的粉蝶轩最名贵的胭脂的主人。

  “叶苏哪儿去了?”纪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

  堂屋里突然一下更加安静,众妾都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大多数人眼里藏着得意。

  “叶苏没了。”

  说这话的是纪恒的妾中胆子最大的周蓉,也是跟叶苏最不睦的周蓉。

  纪恒看到这些女人脸上各怀鬼胎的表情,握紧了手中茶杯。

  周蓉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答道:“回老爷,叶苏一个月前从府里偷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的丫鬟小翠倒是回来了,说叶苏私自出府跑带云山寺去拜菩萨,然后便失踪了。”

  “也不知是死了,丢了,还是跟着别人跑了。”另一个与周蓉交好的妾跪下来战战兢兢答道。

  纪恒无语,只是手里握着的茶杯不知不觉裂了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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