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五年九月一号出生的,我出生时没有惊天地泣鬼神、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七彩祥云。一切一如我母亲的所料。所以,当我呱呱落地时,对于医生来说,我落地的姿势很普通,毕竟天天接生,早已司空见惯。可这个姿势对于我妈来说,是那么的不同。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脐带还连着她子宫的一瞬间,医生拿着剪刀正准备“咔嚓”的一瞬间。她突然像是打了500cc鸡血一般,从床上撑起了身子,一脸着急地说道:“那个拿剪刀的,赶紧弄完,把我儿子给我!”语气强硬,没有丝毫讨价的余地。
这话一出,产房里一片惊愕。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以为我妈生孩子扯到脑子,傻了。我妈看着这一个个呆头呆脑的“植物人”,不由得气上心田,没忍住喷了口老血:“喂!dtm行思啥呢(方言:在想什么的意思),听到没有,赶紧得,老娘撑着这个姿势费劲。”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缓过劲来。下一秒产房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干什么,拿剪刀的医生差点没把我脐带破成两半,好不容易打了一个结,直到将我双手奉上交给我妈(估计已经害怕,接生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生命力如此顽强的孕妇),所有人才得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我妈后来告诉我,她之所以这么着急从医生那里把我抢来,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她确确实实想要立刻马上看见她的心肝宝贝(这话我不信,毕竟她老是对我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我就会谈到)。第二个原因是她想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时就能看见她,这样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会差。而且根据她从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取来的经验,孩子出生第一次睁眼是一个认母过程。意思是说第一次看见谁就把谁当做母亲,这个结论建立在伟大母亲们共同直觉上,我妈不得不信。所以逼不得已,才使出了吃奶的劲撑起身子把我抢了过来。听到这我微微一笑,看不出我妈套路挺深。
对于这股吃奶的劲我必须做出一些说明。根据我妈的说法,这股劲是她二十几年前没使劲吃外婆的奶留下的,在她身体里孕育了二十几年,直到怀上我才一点一点被我吸收,但她没让我吸完,自己还偷偷保留了一点,以备不时只需。这个问题上体现出她的一丝丝私心。我本该指责她,但吃奶时我不知道,这股劲是她给的,所以也就不了了之。等到后来我慢慢长大,对事物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我回想过去,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因为我妈自己保留了一点这股劲,那她怀上我时肯定可以控制我对这股劲的吸收。所以按道理说生我时本应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她当时一点也不给我这股吃奶劲,那我肯定就不能吃她的奶,这样的结果是我英年早逝,以悲剧结尾。第二种,她给了我这股吃奶的劲,却不让我吃她的奶,这样的结果同上。但她没有选择这两种,把大部分吃奶劲都给了我,自己只偷偷留了一点。综合上述所说,有三分之二的几率我本来会悲剧,但却活到现在,想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我不能指责她。
每次我妈说到这,抬起手来就给我“一毛提”(方言:往头上横着打一巴掌的意思)。我当时就懵了,你知道无缘无故被打的感觉确实很蛋疼。虽然我那时还小,虽然我是她的儿子,但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于是我带着满腔的怒火,直愣愣地盯着她,双眼不断放射出α、β、γ射线。可她并不接招,不屑一顾地说道:“看什么看,兔崽子,给我接生那个妇产科医生是个男的,要没有老娘我……哼哼……你就等着叫他‘妈’吧。”
我不禁愕然。
前面说到我妈怕我认错母,偷偷留了点吃奶得劲从医生的手里把我抢过来,这我能理解。但她后来为什么动手给我“一毛提”,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我脑子没在她子宫里被压坏。那她动手打我这下,到底是她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平常她和我较真,这不要紧,我可以当她有强迫症。她逢人便谈起我出生时的场景,这也不要紧,我可以当她倾诉欲强。可是对于她说得兴起就给我“一毛提”的这种行为,恕我实在不能和多动症联系在一起。士可杀不可辱,这简直让我忍无可忍,我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让自己脑袋再次受到伤害。
当时我四处寻求解决办法,奈何我正在看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其中有个情节是曹操奇袭袁军在乌巢的粮仓,继而击溃袁军主力(这是著名的官渡之战,在此不做细说)。不由得把它们联系到一起,既然曹操可以断粮,我为何不可毁食。这样做了以后我就可以和她同归于尽,免得在这世间白白受气(这是以一个六岁上幼儿园儿童的脑子想到的一切,如有瑕疵请谅解)。于是在某一天下午放学后我马不停蹄地跑回家,一心朝着厨房里的食物奔去。
关于这次行动,我承认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有一些事必须提一提。在这次行动中,我将护送校花的任务拱手想让于我的情敌阿呆,后来他俩好上了,这是我一生的损失。可反过来想我是为了尊严放弃了爱情,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昂首挺胸地活着这世上。所以我并不后悔。
我飞哒哒地跑进家门,书包往沙发上一撇,一把就打开冰箱门,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然后跳上去,使劲踩,使劲踩。像跳蹦蹦床一样,好不快活。于是鸡蛋碎了,豆腐炸了,白茶烂了。跳了半天,我也跳累了。一屁股坐着了沙发上,身子斜躺着,那感觉就好比89年世界重量级决赛上拳王泰森一拳KO卡尔·威廉斯。可是幸福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我妈回来看见地上的这一片狼藉,她会做什么?想着想着,心头不禁一颤,不敢再想了。赶紧找了垃圾袋拿起扫帚和簸箕,把垃圾装上扔到了小区垃圾站。等我收拾完这一切,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因为这是由一个六岁儿童在高度压力下独自完成,所以也请读者能理解并不是我肾虚)。
最后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拉开书包拉链,取出课本和作业,拿起笔,开始装逼,等候着老妈的归来。
关于我的这股吃奶劲,我也必须说一下,否则读者可能不理解。这股劲是我妈给我的没错,但我婴儿时没使劲吃奶,那时我一般都是含着乳头顺其自然,没舍得用劲。有两个原因,一是怕我妈疼,这说明我爱她。二是我也有点私心,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这说明我像她。综合上述特征,读者可以看出,我的确是我妈亲生,不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我脑海里不断回想这发生过的一切。从抛弃校花飞奔回家,到踩碎食物扔出屋外,收拾干净厨房。每一个细节我反反复复回想了无数遍。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整个屋子也找不到一丝痕迹。我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堪比世界顶级犯罪天才。而我现在所需要做得最后一件事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老妈的到来,她打开冰箱时满脸的不解与困惑必将在我饱受折磨的心上开出一朵美丽的花。而我只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就可以和她一直耗着,一直耗到我俩通通饿死。任是谁也不能拯救我们了。这是一个必死局。
即使这样以后就不能送校花回家,我也认了。因为我老爹曾告诉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为自己的尊严而死,想来也是不差,应该能立个碑。
当我老妈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时(我老妈天生乐观,天天都像是中了五百万),我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不再留恋红尘,超然世外。
我只等她打开冰箱,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就在这时她开口了:“哟!儿子~今天这么乖,居然在认真学习。不错不错,妈妈很开心哦。走,带你去外面杀馆子去!(杀馆子就是吃大餐的意思)”
在那个瞬间,世界都安静了,时间仿佛也静止了一般。我只感觉天昏地暗,仿佛坠进了万丈深渊。
这是我一生中最失败的一次行动。我永远也无法释怀。
下一刻,我抬起来了头,心有不甘地说道:
妈,我错了。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ps : 我妈是个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