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自己越来越使不上力,我停下了窜跑的步子,觉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晃,我爬下来试图减轻这样无力的感觉,直到失去仅有的意识…
这里充斥着陌生的气息,我恨恨的警觉着这些陌生的生物,小心的感知着力量逐渐回归身体,动了动爪子,这里的草地,很虚假,我盯着离我如此近的生物,警觉的后退着。突然撞到冰凉斑驳的墙,吼了一声,我开始焦虑不安,这里的气氛让人窒息。我把后腿逐渐下压,积蓄力量,眼前的生物在我面前摇摇晃晃,我仔细的寻找他们运动的规律,抓住时机,朝着一个方向,猛的一扑…
伴随着他们集体发出的奇怪声音,那群生物一下子散开来,这下我终于完全清醒,我撞到了一面坚硬污浊的强化厚玻璃!我摇了摇由于强力撞击不再混沌的脑袋,我知道了,面前这群又迅速围上来的不是任何生物,他们是人类!锋利的爪子深深的扎进泥土里,刺破动物皮肤见血的犬牙正昂首挺立,随时准备咬断他们的脑袋,头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我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力量在我身体里翻滚,我盯着他们,不是盯着猎物的眼神,而是盯着仇人的眼神!我围着一面墙踱来踱去,墙太短,我还没迈开步子就又该转身了,出现在这种地方对人生来说是一种侮辱。我聚焦着面前罪恶的人类,恨不得咬破他们的血管,许久,我不再踱步,向后退,下压后腿,积蓄力量,瞄准一个方向,一面玻璃怎么可能困得住我,大吼一声,再次扑过去。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力,他们与我只有一面墙之隔,而我却对我的处境无能为力,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一次又一次的撞上那面我自以为可以撞破的肮脏的玻璃,一次又一次的吼叫来发泄我内心的怒火。
我卧着,一动不动的卧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外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头很疼,终究是撞不开人类制作出来的东西,与其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苟且偷生,倒不如早点死去,这样想着,但是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看向那里,那个铁迹斑斑的小门,每次它定时开的时候原本丝丝的腥气一下子闯进我的鼻子,让我欲罢不能,那个时候是我最难熬的时候,但是我没有低头进去过,我可以猎杀,可以驰骋,可以撕咬,但我不能允许自己食用嗟来之食,我宁愿饿死。不知过了多少天,我感觉力量正在消散,我不断地舔舐自己的爪子,上面早就已经没有了厮杀的血的气味,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扑向那玻璃后丑恶的嘴脸,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自觉的向犹如生血一样颜色的铁门移动,里面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冲进去的念头这次来的格外强烈,直到我咬到那块放了许久些许发臭的血肉,我太久没有进食,已经分不清这是什么肉了,我仿佛听见自己牙齿咬进骨头的声音,血腥一下子点燃我的生命。
我习惯性的围着墙踱来踱去,趴下来静静地发愣,一愣就是一个下午,去那块被我磨烂的木头上修一修快要生锈的爪子,磨一磨已经快要忘记猎杀的犬牙。偶尔发出嘶吼妄图引起对面母狮子的注意,但是她和给我投食物的饲养员一样无趣。我不知道生命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直到那天我看到了远处的斑马,像一把火照亮了世界,燃烧了生命,我开始莫名的兴奋,我奔跑在方寸之地,时而跳跃,时而猛扑,时而吼叫,时而磨爪,我的血液在沸腾。前面的人类不停地阻挡我的视线,但我的眼神穿透一切直直的追着那匹斑马,仿佛回到了那片草原。只是玻璃隔绝了我的梦,玻璃不会碎,我的梦一直碎着。
每天看着那匹斑马跟着人类的食物晃来晃去,我提不起一点兴趣来,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那扇幸福之门什么时候开,我会第一时间冲进去,享受着自己的用餐时间,然后悠闲的在里面打个盹,打个滚,踱个步,磨个爪,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以后也将这样过下去…我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透支,行动越来越迟缓,喂食的门一开,我习惯性的过去进食,只是这次我倒在了门口,那扇勉强比我的头大一点的铁门,望着那块毫无生命的肉,第一次觉得恶心,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草原上用犬牙咬碎鹿的头,马的脖子,我曾经飞驰在草原上,和我的伙伴们并肩作战,追捕一群迁徙的斑马,尘土飞扬,盖住了一切身影,一切也渐渐模糊,我想起来了,草原才是我的家,我是草原之王!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以为我死在猎枪之下,可我只是中了麻醉枪,我流下一滴眼泪,已经6年了,如果我在那天就死了,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