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梅亶。
其实我原来叫梅四,因为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
我小的时候,在一个财主家做工,因为从小体弱,常挨人欺负。走路也不敢抬头,可要是我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打死我也要抬头走路。
那天,我无意中撞到了那财主家的千金,我慌忙磕头认错,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答:“回小姐,梅四。”“哦?没事?有趣有趣。”她往前走一步,我后退一步,一个没留神儿,掉进坭坑里了。她说:“胆子这么小,不如叫没胆。”
不过是一个玩笑话,我当了真。
原来的名字不着调,改了,更不着调。
后来,我常与那小姐一处说话,玩耍,小姐名叫秦筝,是个庶女,娘又去的早,我与她正好做个伴。
后来渐渐长大,越来越觉得她在这家里毫无地位可言。
一日,我遇见她被她那所谓的母亲和姐姐欺凌,原因是什么我并不大清楚,毕竟每个月都要来那么几回,也就不太想知道了。
我就在一旁看着她们打她,骂她,我离的远,听不太清,只听见什么“年纪”“为了家族大业”“牺牲”云云。她在哭。我就只是看着,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也想上去英雄救美,可我并不是什么英雄,帮不上什么忙,除非她需要一个陪哭的,这我一定能保证声泪俱下,哭的比她还大声。
那之后,我决定去学个本事,将来就不愁没饭吃了,更重要的是,可能,大概,也许,万一我就能保护她了呢。
说走就走,打点行囊,临走却犹豫了。这几年和秦筝也算的上是相依为命,私下里也没有个主子下人的样。我想,我可能是爱上她了。我自知配不上她,一咬牙,一跺脚,走!
“你要走?”我看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头发有些凌乱。
“是,小姐。”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就能……护着小姐了。”当时脑子一抽,竟夸下这等海口。
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光,“那你要快些回来,不然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什么?”“唉……算了,你走吧。”
我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我走了,筝儿。”她并没有看我一眼。
我向来记不清自己的年岁,学艺大概几年,整日整夜的练功,并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回忆。我信守承诺,回到了秦家府第。
不过,秦筝嫁人了,没人肯跟我说到底嫁给了谁。但据说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少爷,秦大财主为了讨好他,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做妾。说的难听些就是卖女儿了。想我那伟大的爱情,还没等开始,就结束了。
后来,边疆屡次被侵犯,双方没谈拢,就动起手来,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为民族大业做贡献,我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还与两人义结金兰,一个叫魏戚,一个叫吴省。
我胆小的毛病还是没改,上战场自然是怕极了,不过也多亏了我这些年苦练本领,拿起刀枪来就不犯怵了。
后来的后来,战争结束了,我也没少个胳膊腿儿的,也就索性跟我那两个哥哥混了,做了个衙役,回家的第二天,大哥魏戚娶了嫂子。我在他的酒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耍了一通酒疯,具体当时是什么场景,我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那喇叭吹的特别刺耳,但又飘飘悠悠的,好像在梦里听过。
过了几年,二哥捡回来一个姑娘,名叫阿婻,是个好姑娘,而且很像她。我知道她和二哥两个人心悦彼此,互通心意只是时间问题。但她却不告而别,几年后,二哥也成了家。
我不时常想起她,但每次一想起就不免自责与后悔。于是年近花甲,我依然没成家。
一次接到一个偷盗案,报案的是苏家的遗孀,据说是个不守妇道的,丈夫新丧就急急忙忙把小妾嫁人,又执意把自己的丈夫葬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日不着家,也就到了晚年才消停了一会儿。
进了府,看见堂前坐着两位老妇人,右边那位一定是那传言里的苏家遗孀了。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因为坐在左边那位正是秦筝。本来以为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了,没想到记得如此清楚。
她站了起来,声音微颤,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回小姐,梅亶。”
我该埋怨老天,让我这么晚才遇见她,但,幸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