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上部:离巢

天,才刚暗下来,气温又开始下降了,谁说广州的冬天不冷。

子珊紧了紧身上的毛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还是没能挡住寒风的侵袭,冷得瑟瑟发抖。

刚刚出来的急,连外套都忘了拿。

子珊望了望自家的窗户,灯,还亮着,谭辉没有追出来。或许,他还在电话安慰着他那个国际红颜吧。

想到餐桌上满桌的菜肴,子珊就后悔。

那是她请假辛苦了一下午的功劳:小母鸡炖板栗、酸豆角炒鸭肾、啤酒鸭、雪花丸子……全都是他最爱吃的。

原想着他这次出差去了十来天,做点好吃的补一补,结果,菜才端上桌,就被一个电话搅乱了。

子珊自认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每次谭辉在外面的事,除非他主动提起,从不刻意打听。

可这次她觉得事情太出乎寻常了。以前无论谁的电话他都是直接接听的,但这次,他一接通就说:你别急啊,我先挂掉,马上打给你。

事出寻常必有妖。子珊停下手中的活侧耳倾听:他又打你了~  哦,今天还是在大堂值班吗~  先和领班请个假,赶快另找房子搬出去~  不要怕啊,他打你就报警,警察会把他遣送回去的……

子珊越听心里越发凉。谭辉历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挂掉电话再直拔过去这种事,连对他亲生父母都没有过!更别提像这样旁若无人奉若珍宝般的细心呵护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解下围裙直往大门处走。

谭辉总算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用手遮住手机叫她:“珊珊,你去哪?你是不是误会了,这是我住酒店时认识的一外国朋友,她男友吵架打她了。”

“朋友?”子珊嗤笑了一声,“谭辉,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挂掉电话再直拔过去,真是够体贴的哈!她男友吵架打人,你说是不是就因为你呢!”

“珊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打完电话再和你解释。”

子珊走的更急了,她害怕听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解释。

小区门口,小卡拉OK里不知谁在大声唱着彭羚的《囚鸟》:“我像是一个你可有无的影子,冷冷的看着你说谎的样子,这撩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歌声直敲打着人的心胸。

饮食店,一阵阵菜香味直往外冒,子珊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加快脚步往前走。

钱包和手机都在家里,想喝口水都是奢望。

再往前走两条街就是茶楼了,子珊在茶楼弹古筝。茶楼的宿舍在婚后就退了,闺蜜悦悦和她老公在外度假。子珊平时不善交际,没其他朋友,只有去茶楼找同事丽丽想想办法。

说起来,丽丽还是她和谭辉的红娘。

那天,丽丽肚子疼急着上厕所,让子珊帮忙送下茶。结果,子珊端着茶转身就撞到了从门外进来的谭辉,茶,全泼在了他皮鞋上。子珊被吓住了,边用纸巾慌乱的擦拭他皮鞋上的茶水,边不停的道着歉。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倒逗乐了谭辉,他忍着笑说:“我挺喜欢听你弹古筝的,真要道歉的话,等下给我弹首《出水莲》吧。”

后来,每次谭辉来喝茶,都点名要子珊弹这首曲子。

终于到了茶楼,丽丽看子珊那狼狈样,直问出了什么事。子珊低头苦笑了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哎!别提了,想出门吃个饭,结果忘记拿外套,所有东西都在外套口袋里。”

“你呀,怎么还是这么二,快点去吃饭,再找个开锁匠开锁。”丽丽恨铁不成钢的递给她500块钱,又去忙活了。

                    下部:归巢

随便解决了肚子,子珊在街上来回溜达着。酒店问了好几家了,都因没带身份证入住不了。没挂牌的小旅馆,实在鼓不起勇气走进去。常听同事说,××旅店出命案啦,××旅店客人遭抢劫啦,一想这些子珊就腿发软。

悦悦常常取笑她:你啊!胆子小得找都找不到。

要是悦悦在就好了。她总是那么的恣意飞扬,每次子姗帮谭辉到专卖店买衣服,她总会说:“你看看你,有几件像样的衣服,他帮你买过没有,就见你帮他买,男人不是这样惯的。你看我,浑身上下哪样不是我家东东买的。我的事他哪样没放在心上。”

子珊垂了眼,“你知道的啊,除了你,只有他对我最好了。”每次悦悦看她这副可怜样,再多的话都咽了回去。

子珊是个可怜的孩子。自从疼爱她的母亲过世后,她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奶奶嫌她是个女孩儿,一直不待见她。父亲开始还好,可自从再婚生了小弟弟后,就把她抛在了一边。每次她被后妈带来的那个混蛋继兄欺负时,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子珊那时常想:如果有人能带我逃离这一切,那该多好。

后来大了,继母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说要亲上加亲,把她嫁给继兄,奶奶和父亲竟然也默许了。她只能逃了出来。幸亏母亲疼她,从小让她学习各种才艺,随便到哪都能养活自己。可每到一个地方待上一年半载的,就会被继兄找到,每次一谈男友,对方就会被继兄吓跑。他就如恶魔一般,随时毁掉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她渐渐地麻木了。她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幸福,从来就不属于我。

不知不觉,子珊溜达到了小区附近的那个小超市。她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往事全涌上心头。

那天,也是在这个超市门口,子珊那无赖继兄又找到她了,边骂边拖着她直往前走。子珊死命的挣扎着,谭辉刚好从超市买东西出来,抡起拳头就朝她继兄挥过去。

那天,从不在人前落泪的子珊哭倒在谭辉怀里。她边哽咽边诉说着所有的委屈。谭辉一直静静地听她哭诉,等她哭完了,才拉着她说:“那样的家不要也罢,走,我给你一个家。”子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她想:幸福,其实就是有一个温暖的家,和一双能护你周全的臂膀。

子珊站起来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他了吧!我的生命里已有太多的沧桑和磨难,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不应该轻易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与温暖。

她抬起脚步,坚定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区门口,小卡拉OK里还在重复着那首歌:“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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