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的水已经不再清澈了,河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让人闻之欲吐的气味。弄堂里的老人总是时不时的感叹,这河水啊,坏了、变质了、不能再养育人了。
言木在每一次上学和放学路过月河时都会用手捂着鼻子然后匆匆地奔跑,逃到没有难闻气味的地方,然后大口的喘气。他心里想着这一条臭水沟真是这座城市的污点,这是祸害,臭气熏天,真应该填平了,还这座城市一个窗明几净。而走进弄堂时,听到老人们的感叹时,言木也会点头附和,有时还会忿忿不平的说应该填平它,臭得要人命。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回家了。没有听到老人的话——这是不能填的,填了哪里都不能把它填平了!
如果言木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认为老人人老了,脑子出问题了,这么一条臭水沟还当宝了。毕竟那时候的言木只是刚上小学四年级,不可能理解老人话里的含义。
“小木,你说以前的月河是怎样的呢?”林桃问在她旁边低头写作业的言木。
“桃子,月河就是这样的,那水像我们写钢笔字用的黑墨水一样黑不溜秋的,还有很难闻的气味,闻着它我都不想吃饭了,讨厌死了,真应该叫大人们把它填平了。”言木一想到月河的样子和那难闻的气味就皱眉,还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像一说到月河,那难闻的气味就在身边出现一般。
“可是,我听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们说,月河以前可清澈了,清可见底,游鱼成群,河岸边杨柳依依,游人不绝,夕阳晚照下,美轮美奂,百鸟戏闹……”
“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现在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言木打断了林桃的话。
“他们说是城市发展太快了,人们不爱惜它,所以就成了这样的。”林桃歪着头,想象着月河的变化。
“那它原来这么美,为什么人们不爱惜它啊?”言木有点咄咄逼人。
“可能它的水没有自来水的好喝,所以人们就不爱它了。”林桃想出了一个理由,有点不确定的对言木说,声音弱弱的,没有一点说服力。
“我就觉得,它原来就不好,所以人们都不喜欢它,所以它才变成这样的。”言木盖棺定论的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是。。”林桃一着急都说不出话了。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条臭水沟了,我都没有心情写作业了。”言木有点生气了。林桃委屈地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低着头继续写作业了。
时间匆匆地改变了一些东西,就如言木和林桃的身高和见识、弄堂里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弄堂里那些老旧的房子等,唯一不变的是弄堂外的那条月河,要真说变,用言木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不能再忍受这条臭水沟翻涌出的臭味了,它比几年前更臭了,而且还会“招蜂引蝶”,到处都是那些让人讨厌的绿头苍蝇。垃圾、老旧衣服在河中随处可见,有时还会飘出死猪的尸体。言木真的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他对这一条河的厌恶感。而林桃还是时不时的想象着月河当初的美丽,只是她没有再和言木说,因为,前几次提到,言木都会毫不留情地把月河说得一无是处,更甚者是罪恶滔天。林桃想着怎么才能让月河重新当初样貌,但是,她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孩子,能想到的就是到河边去捡捡垃圾,但是,月河实在是太臭了,她也不敢接近,所以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突然有一天,弄堂外的马路上开来了很多大卡车,车上装着满满的泥土。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是准备要把那条臭气熏天的月河给填了,结束它为祸人间的生命。于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纷纷跑来观看,现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人们有的说填了可惜,毕竟它在这里流了无数的岁月;但是,这声音在波澜壮阔、排山倒海般的叫好声中被击得粉身碎骨,如石沉大海般翻不起半层风浪。言木和林桃也混在人潮中,言木满脸的兴奋,不住的对林桃说,终于填了,终于把它给填了,这该千刀万剐的臭水沟。还用上了刚刚学习到的成语。而林桃没有回应他,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怎么就填了呢,那以后这座城就不再有月河这条河了,真可惜,我还没有看到它昔日的风采呢。
月河的命运即将要被审判,而它就要被遗臭万年地钉进这座欲渐繁华的城市历史里。在今后的时间里,当被人们提起时,它就只能以臭水沟,城市的毒瘤等标签出现。
卡车在慢慢地倒退,它们的任务就是把身上的泥土倒进月河中。人群中的叫好声、鼓掌声越见响亮,很多人都期待着这一车车的泥土把臭气的源头掩埋,这样他们从此以后就不会再被这令人作呕的臭气折磨了。
“停下!停下!你们不可以把月河填了!”突然一个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响起,随之越来越多的叫停声响起。原来,是弄堂里的老人们赶过来了。他们步履蹒跚地挪到卡车前,纷纷叫喊。
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只有卡车的发动机哄哄作响。
“这些是谁家的老人啊,快点领回去,这行为是扰乱执法,如果不尽快制止,是会坐牢的!”领头的看见这一群老人出来干预,脸色不好看了。义正言辞的官腔击打着围观群众的耳膜。
大人们赶紧上前去要把老人们拉回来,自古民不与官斗,这坐牢可不是儿戏。但是老人们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就是不回去。
“这河你们不能填,你们凭什么把她填了!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你们要知道,就是因为有了她才有了这座城,你们竟然要把她填了,你们居心何在!她刚开始被污染时,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不治理!你们说填就填,你们问过全城人民没有,他们会同意你们填吗!”老人们的话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气势如虹。那个领头的慌了神。
“快点!你们快点把这群老人都拉回去,不然一个个拉去坐牢。”领头的色厉内荏,同时把带来的人组织起来,要强行把老人们拉开。
“你们要填就先把我们填了,不然休想把月河填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老人们义愤填膺。
现场一片混乱,言木眼尖的发现电视台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下来了几个拿着话筒、摄像机、照相机的工作人员。“要上电视了,要上电视了,桃子快看,那些是记者,我们就要上电视了!”言木很是兴奋,完全把月河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拉着桃子往记者的方向冲,好像记者是专门来采访他的一般。
由于电视台的现场直播,知道月河快要成为历史的人越来越多,于是知道月河存在的意义的人纷纷涌来,并通过各种媒介述说着月河的历史和重要性。
现场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已经变得人山人海,老人们的阵营越来越庞大,于是民意不可违。领头的接到上级的指示,带着他的人和卡车悻悻地走了。
“木头,你说,月河还会被填吗?”林桃问旁边的言木。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会被填吧,毕竟它实在太臭了。”言木没有了以前的武断,因为经过今天的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月河的历史和对于这座城的意义。他对于这条河没有了敌意。
“我想应该不会被填的,毕竟她太重要了。”林桃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谁知道呢,走吧,我们还是回去写作业吧。”
市环保局的领导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并在第二天把会议结果公之于众,那就是全面整治月河,还她本来的面目。毕竟,要顺应民意,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们可不想走向全城大部分人民的对立面,最后吃不了兜着走。信息一传开,全城欢呼。
“木头,木头,听说了吗,不填月河了,要整治好她,让她重现昔日光彩!”林桃冲到言木的面前对他喊道。
“其实,我也蛮想看看月河曾经的样子的。”言木的声音低低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让我们一起期待月河焕发新的生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