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米和他的女儿们 之“米冬的高考”

        米冬是四个女儿中学习最不上道的那一个,米春老实,学习上还算勤恳;米夏天性烂漫,喜爱文学,比较偏科;米秋脑子活络,就是不怎么能坐的住;可米冬打小就没在学习上出过彩,在安宁市著名的省属重点小学上学。一个女孩子,像个皮猴子似的调皮。

        有天,孩子妈单位里发了两张电影票,下了班去接米冬,一看班里还没下课,妈妈就在外面等,老师却故意似的就是不说下课。眼看下课铃声也打了,其他班里的孩子也都走光了,米冬班里的老师一直在训话,好不容易教室门开了,妈妈跟老师打了招呼,就喊:米冬,快走,吃完饭还得看电影呢。老师都走出门了,又折返回来:米冬妈,就你家米冬这成绩,你还带她看电影?你不让她写作业了?

        时不时地,但凡去接米冬放学,妈妈就会被老师抢白几句。骑车回家的路上,妈妈就跟米冬商量,能不能不让老师说妈妈?!米冬就老实两天,成绩也能进步一些,其实她脑子好使的很,学东西也快,就是没往正道上使。

        到米冬高三那年,一直混混沌沌的米冬看到周围的同学都紧张起来,她也终于感觉到心里有了一丝慌乱,就自己这从小玩到大,从没拿学习当回事的十七年,现在说也想考大学是不是太晚了,做梦呢吧?!唉,少小不努力,老大图伤悲,这是老爹经常在饭桌上念叨的,自己这也是信手拈来了。

        老米对小女儿是最不抱希望的,这老闺女从小就惯着,三个姐姐谁跟米冬吵架,他总是眼一瞪:大的让小的,懂不懂道理?米春米夏的学习他是最上心的,但也没学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有些灰心:这女子们,我看也没多大出息了……。所以,对于一惯学习中庸的米冬,他不能说不着急,只是没年轻时那么火气盛了。

        米冬注意到同宿舍的一位同学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好生纳闷,一打听,原来是去安宁市师范大学艺术系上考前补习班了。据说上了补习班,考过专业课,艺术类考生文化课的录取分数线比其他考生的要低很多。米冬的心里一动。

        周末回家,米冬就跟米秋嘀咕这事,姐俩就去大学找了补习班的老师,老师让米冬现场唱唱跳跳,米冬也不怯场,扯着嗓子唱了几句,蹦哒了几下,老师笑着说:表现力还行,需要训练,我们就是教你们接受专业的“视、唱、练、耳”学习,还有舞蹈基本功,三个月的学习班,一千块钱学费。

        回家的路上,米秋发愁,一千块钱呢,爸不在家,妈够呛能做主给你这么多钱。可爸在家也不一定给你交这钱。我上初中时练射击,爸死活不让,赶走了来家劝说的教练和校长,在他眼里,练体育,搞文艺,都不是好孩子去干的,他老米的孩子可不能不务正业。

        回到家,米冬就跟妈妈黏糊上了,搂着妈妈的胳膊,好妈妈,亲妈妈的叫个不停。妈妈一听来龙去脉,一千块钱,闹着玩呢?我给你交了,你爸爸回来还不给我吵架?

        米秋也替她讲情,说老师夸米冬有表现力。“切,你们这些小孩子懂啥,人家收学费,还能说你差”?“要是保证能考过专业课,我就给你交”。米冬看老妈不松口,软磨硬泡也不起作用,心一横,妈,您要是不给我钱,我就不上学了,连高中毕业证也不要了,你们就养着我吧!

        妈妈看米冬饭也不吃,赶她回学校也不走,就坐在房间里抹眼泪,叹一口气,拿出存折去银行取了一千块钱给米秋,你带着米冬去交钱吧,米冬啊,你可要好好学啊,不然你老爹不知怎么数落我呢!

        等老米自俄罗斯出差回来,听孩子妈前因后果的讲了一遍,竟然没有恼火,也许是意气风发的刚从国外回来,见识和胸襟都有了提升;也许是当年阻拦米秋练射击让他心里有了一丝惋惜;也许是远在南方二哥家的儿子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让他对搞艺术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条条大路通罗马,孩子成才的路不仅仅囿于埋头苦读一条道啊!

        米冬自打上了安宁市师范大学的考前补习班,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早起练功,按时上课,一时一刻也不放过。老米心里很激动,多年积蓄的愿望又被激发出来,也许,米冬能爆个冷门呢?!这高考就像打一场仗啊,孩子这是在做战前准备和练习呢,我得陪她打好这场攻坚战。于是,早上的早点,平时的水果,晚上的牛奶,他比孩子妈还用心。

      终于,首战告捷,米冬的专业课考过了,老米高兴的喝了几盅,然后给米冬念叨,接下来的文化课考试,你要全力以赴,多背多写多默多练……当时,电视上正播放很多保健品的广告,老米精心挑选了太阳神口服液,还买了太阳神头箍,说戴这头箍能醒神清脑,花了很多钱也在所不惜……

        那些日子,家里的场景就是,米冬戴着个头箍摇头晃脑的背书,像孙悟空被师傅念紧箍咒一般的艰难……老米一出门,她就把头箍扯下,这什么劳什子,骗人的玩意!

        熬到高考完了,米冬解放了,老米问她考的咋样,米冬也说不好,谁知道呢,考上考不上,听天由命吧。

        到了高考分数出来的时间,沉不住气的孩子妈让老米去查一下分。老米去查分了,米冬的心破天荒、头一次的紧张起来,时间过的真慢,那秒针滴答滴答的一声一声的敲在心上。听到楼道里老米的脚步声,听到钥匙插进锁孔开锁的声音,老米阴沉着一张脸进了家门。怎么样?多少分?“哼,就那点儿分,啥学也上不了,去大岭的饭店端盘子去吧!”

        米冬像撒了气的皮球,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老米这些日子对自己这么好,是自己不争气,让老爹伤了心、丢了面,活该去端盘子!

        家里压抑的日子过了好些天,那几天的饭桌上,谁也没个笑模样,女儿们都无声的吃饭,老米喝几口闷酒,空气冷的都能拧出水来。

        一个下午,楼道里有凌乱的脚步和唧唧喳喳的声音。是这家吧?应该是。咚咚的敲门声,几个女孩进来说是米冬的同学,看她也不去学校拿毕业证,看高考发榜,就来给米冬报喜了,米冬考上安宁师范大学了。孩子妈还不信,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要了地址,去饭店找米冬去了……

        老米这是头一回闹这么大一个乌龙,他到教育局找了一位朋友,给人家写了米冬的考号,人家出来给写了一个分数,羞惭的他一句也没有多问,就灰溜溜的回了家。敢情人家给他查了中考的分数啊!啊哈哈,这十来天的日子过得,没有这乌龙,还显不出这来之不易的珍贵啊!

        拿到高校录取通知书后,老米心花怒放,四个女儿,三个女儿已工作,小女儿也考上了大学,这人生也算功德圆满了。每每见到要好的同事和朋友,老米就幽默一把:我家四儿,就识七个数,哆瑞咪发嗦啦西,考上大学啦。以后你们谁的孩子要学艺术,找我家四儿……还兴冲冲地去银行取了八千元钱,到百货商场给米冬买了一架钢琴回来,这是老米由生以来除了房子最大的一笔花销!

        同事们嚷嚷着让老米请客,老米高兴,专门找了有卡拉ok的包房请客,大家可以有吃有唱,尽情开心。老米的同事,也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小沈哥哥问米冬:四小姐,你唱什么歌?我来给你点上。米冬:我不想说。小沈哥哥心里奇怪,唱什么歌,还不说,这考上大学,给矫情的吧!

        老米难得的率性一把,多年不唱歌的他上台清唱了一首:我是一个兵,热情饱满,引得众人掌声一片,兴奋的老米唤米冬给大家来一首,小沈哥哥忍不住又说,四儿,唱什么?哥给你点上。米冬还是:我不想说。气的小沈哥哥坐那儿直生闷气……

        米冬上台给大家鞠躬,说感谢大家来给她祝贺,她给大家献唱电视剧《外来妹》的主题曲:我不想说。唱着唱着,米冬忽然意识到小沈哥哥刚才可能误会了,把歌曲名“我不想说”,当成自己故意不告诉他歌名了,不禁莞尔,给小沈哥哥做个鬼脸,小沈哥哥也意会的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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