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米迪西亚英雄传说 第三章.第四节.儿子

炽热的火焰,马嘶,悲鸣,金属碰撞,浓烟……这一切混杂在一起,把五官感觉都填满了。

“请带…走…这个孩子吧…”

那个满脸鲜血的女人奄奄一息,眼泪混杂着血液不停地往下流,滴在我的脸上。很热,很烫,我很想叫出来,但无能为力,只能呀呀地叫着,好像我完全不会说话似的。

“诸神保佑,我以我家族的名义起誓,就算拼上了我的生命也要安全地把这孩子带离这里,让他好好活着……”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男人,他满脸胡须,头上包扎着绑带。

“快走吧…魔鬼的脚步不会等人,我们分几条路走,让部分人殿后……”另一把陌生的声音在说。

“那把剑呢?”又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去拿吧。”已经不知道又是谁在说话,我只能不断地在哭。

“让孩子先走吧,快!”

“你们……要好好…”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哭声,他声嘶力竭地:“拜托……你们了……”

几声鸡鸣过后,艾弗里从梦魇中醒来。他回忆着刚才的梦,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那个梦是如此真实。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扭了扭脖子,从那个没有窗帘的小窗户望向外面,天还很暗,几乎看不到什么亮光。他还很困,但必须起来。艾弗里迅速地跳下了床并穿起了衣服,他那瘦小的身躯根本支撑不起那件衣服的宽度。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生怕影响他母亲的休息,还有睡在客厅的那位客人。

那个在前两天救了他们的男人,自从那天后他就生了病,住在他家,已经第三天了。原来妈妈早就认识这个叫巴特的男人,所以那天他淋雨生病后就被妈妈留在这里。巴特睡在他们厅里,说是厅,其实就是一个人长的空间。此时他还在熟睡中,从他那呼吸声中判断,他的烧已经退了。艾弗里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一下他身旁的那把剑,便轻轻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走出那简陋的房子到井边打水洗脸。井水很冰凉,先喝了一大口,然后再用这水把他仅有的睡意都洗去。

他又想起了那把剑,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巴特救下了他和他的伙伴们,在雨中独力对抗那几个恶人,并将他们一一砍翻,而自己却毫发无损,只是因为被大雨淋湿而病倒了。那个男人是个真正的骑士,对,那人跟他那传闻中的父亲不一样,那人是个真正的骑士。艾弗里对巴特的一切充满好奇,总是在他面前问他关于剑术、战斗、历险的事情,巴特有时候会笑笑,有时候会稍微讲一下他感兴趣的事情。比如他说曾经在深山里迷路,饥寒交逼,后来山洞里抓到一只有半个人身高的蝙蝠,然后跟同伴煮了吃。又比如他声称比艾弗里的年龄大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参与过真实的战斗,且差点死在匪徒手里,在那件事之后他便被授予骑士。艾弗里觉得很有趣,但又将信将疑。除了这些,那个男人更多的时候是和母亲在闲聊以前的事情。他也不是很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大概就是知道巴特和母亲很早以前就在断崖城认识。至于他们说什么大人啊侍女啊孩子啊之类的,他根本就没兴趣,也听不进去。

他走出家门来到街上,这是一个贫民区,房子和房子挨得很近,巷道窄得仅够两个人通过。这个时分,其他人还在熟睡中,所以街上十分静,静得连路边屋子里的人睡觉的鼻鼾声都听得见。月亮已经下去,太阳还没出来,这是最黑暗的时候,天上只有繁星,艾弗里早已习惯了这样,他在黑暗中穿过九曲八弯的巷道,然后来到大街上。大街上的空气比起那贫民窑的清新很多,他很喜欢这样的清晨,街上没几个人,他可以尽情地奔跑。远望断崖城主堡,也只有零星的灯光,巨大的风车轮廓隐约地在黑暗中转动着。一只猫从他身边窜过,它正在追赶着一只逃命的老鼠。

这时一辆后尾空着的马车经过,马夫吆喝着那匹老马,艾弗里马上跳了上去。

“艾弗里,今天你又这么早啊?”拉车的老翁跟艾弗里打了个招呼。

“不早点的话又会被妈妈责备了。”艾弗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呵呵…”拉车老翁笑了几声,然后亨起了歌谣,马车一路往城门方向走去,守城门的卫兵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放行了。

“我听说你前两天做了件大事。”老翁一边哼歌,一边找了个话题。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啊。”

“艾弗里,我问你,你这小孩子为何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老翁指的应该便是巴特。

“你说的是巴特吧?啊…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你解释”,随即他又反问道:“那个男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我只知道他的剑术很厉害。”

“他是凯撒骑士团第四团的团长,巴特·格雷恩。”

“什么凯撒骑士团啊?”

“哎,你还是小孩子,没听过也很正常。”老翁解释说:“凯撒骑士团是基斯坦尼亚大陆最为有名的佣兵团,很多国家的公爵甚至是国王也敬他们几分。”

“原来是这样啊”艾弗里似乎还没有理解老翁的说话,但很厉害这样的概念他还是知道。

城外的小路颠簸不平,虽然是这样,艾弗里还是接着这短暂的时间躺在马车后小睡一下。可以清晰地听见断崖城外不远处的海浪声,还有附近树上、草丛、林间的各种鸟儿、虫、走兽的各种怪异的声音。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他快速地进入梦乡,直到他闻到那股牛屎味。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磨坊和奶牛场。

 “好啦,我就载你到这儿了。你要快点,等一下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看不到你就不等你了。”

“放心吧,我很快就好。”艾弗里跳下马车,拉车人继续走他的路。

艾弗里进入了牛棚,这时已经有好些奶农在忙着挤牛奶。看见红头发的艾弗里进来,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他来到一头奶牛前,在已经放好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一个木桶放到牛肚子下方,开始挤牛奶。奶牛没有哼声,自顾吃它的草,时不时甩动它的尾巴赶走屁股上飞过的苍蝇,或者拉出一堆粪便。比起贫民区的臭味,这里的牛屎味根本不值一提。

“艾弗里,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几恶棍是被人干掉的?”坐在一旁的肥胖女人说道:“真是为民除害了啊,你们以后也不用缴纳保护费了。”

“岂止那几个恶棍啊,罗伊斯也被干掉了。他的那个人头连同那几个恶棍的人头已经挂在城门上好几天了。你们都看到了吗?真是大快人心。”坐在另一边的另一位缠着头巾的大妈说得有点激动:“很多路过的人都用石头砸那个人头,人头还没腐烂就已经被砸得稀巴烂。因为他们实在做了太多坏事了,简直是坏透了。”她一说,她正在取奶的那只母牛就不安地动了起来,可能是她太用力了。

艾弗里什么都没说,她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前几天那段经历,因为妈妈不让说。至于拉马车的老翁如何知道巴特在他家的也许是因为他们以前也是认识的吧。

“我是听说有位路过的骑士收拾了他们,好像是什么佣兵团的一位人物。”胖女人说道。

“佣兵是收钱办事的,是不是那几个人得罪了谁了。”身后的一位小伙子接着说:“我猜很有可能是珠宝店的波特干的,他经常被罗伊斯的人勒索,他自己又是个守财奴,突然不想再进贡了,于是就出钱杀人。”

“收钱杀人那是杀手做的事,一个佣兵怎会为了点小钱大老远来这个地方。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佣兵团到战场上才能赚大钱呢。”

“在战场上赚钱是更容易,但是掉脑袋也更容易。”

艾弗里手脚很麻利,很快就挤满了满满的一桶牛奶,等他挤满五桶牛奶后,他就从旁边一个肥胖的女人手里接过了一枚铜板和一块奶酪,便笑着走出了牛棚。


这时天空开始转亮,一些飞鸟已经在天空飞翔觅食,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远望断崖城,可以模糊地看到那几个转动的风车。

“你真快。”刚才那位拉车老翁来到,他的马车上已经装满了一车蔬菜,有白菜、芹菜、胡萝卜、马铃薯、西红柿…各用大藤箩装。艾弗里跳上马车,坐进箩与箩之间的空隙中。他又趁这个时候睡一觉。

记忆中父亲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凌乱的棕黄色头发下那醉醺醺的红鼻子和长满麻子的脸,和那永远挂不干净的胡子,鼻毛常年长得伸出了鼻孔。他视他那把满是钝角的剑如宝,经常大汗淋漓地穿着一件发霉的皮甲走在大街上。

父亲说,他是个骑士,那时候的我确信无疑。也因此确立了我在小伙伴里的“显赫”地位。直到有一天,他们嘲笑着向我说:“艾弗里,你的骑士老爸鲁比特被打倒在地上了,他还不停地向埃尔夫爵士求饶,哈哈,真是个窝囊废”。

……

“鲁比特,你还不去找工作,要靠我一个人养起这头家吗?”母亲责备着他,他却是醉醺醺地终日不省人事。

……

马车停靠在一个菜市场边,他从回忆中醒来。

“艾弗里,你没事吧?”老翁问道。

“没事……”说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旁边,新鲜捕捞的海鱼一车车地经过,鱼腥味吸引了很多流浪猫狗在马车后追赶着。

艾弗里很快地帮忙把车上的蔬菜搬到老翁的档口中,便匆匆地往钟楼那边跑去。

灵活的艾弗里很快便爬上了钟楼顶,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高山以外地平线之处的太阳冉冉升起。鸟群开始在成群结队地飞翔,几只鸽子在城里来回地飞着。从钟楼望下去,可以看到城下镇慢慢地走出阴影,阳光所到之处是那么的清晰。

艾弗里走到大钟前,用力地拉动一条大铁链。随着铁链的移动,大铜钟开始前后摆动,随之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咚……咚……咚……即使是已经往耳朵里塞了棉花,艾弗里还是能感受到钟声的震动。目之所及,钟声所到之处,逐渐热闹起来。一扇扇窗户陆续打开,有的人伸出头往外张望,有的人舒展着身体,有的人把一整晚的尿液随便地往楼下倾倒下去,也有男人急急忙忙地从妓院里走出来。街上开始陆续有人在走动,还有各种运送食物的马车牛车。断崖城和城下镇也慢慢地升起了炊烟。初升的太阳在无限远的位置把他的光与热照进了这座城镇,这个早晨就像过去一样。

艾弗里拿起扫把正准备打扫钟塔里的灰尘,突然在下方的街道上看到一个身影。是巴特,他要去哪里?他要走了吗?艾弗里专心地看着他的走向,巴特一直往东边守卫塔楼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并不是城门的方向。

“我想像巴特那样去闯荡。”昨天傍晚他这样对母亲说。

“像你那父亲那样吗?”母亲带着一点怒气:“你要像你那个没出息的父亲那样,连死也不知道身首在哪里吗?”

“妈妈,不是这样的,或许我可以把父亲找回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那如果连你也回不来呢?”母亲反问:“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终老吗?”母亲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艾弗里叹了口气,继续打扫着这钟塔。钟塔原来是由一个叫果夫的老头打理的,听说那个老头已经为这个钟塔清洁了将近一辈子。前段时间因为一次下雨摔断了腿所以被辞退了。然后母亲就托人把他补上了这个空位。工作还算简单吧,就每天打扫,在早午晚以及凌晨一点的时候各敲一次钟。我会像果夫老头那样在这个钟塔工作一辈子吗?或许某天像他那样把腿或手摔断,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岗位?那是不敢想象的。就算是城里的其他工作,也是一样。他从小到现在一直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相当熟悉,谁和谁是亲戚,谁是谁的情妇,谁和谁有仇怨,谁家的孩子是捡回来的……一切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倘若不出意外,假如他有钱娶老婆的话,他会娶某个农家女或小贩的女儿为妻,生个孩子。最后死在这里,然后在海边举行个葬礼把尸体喂给了海鱼。又或者某天城下镇又来几个恶棍,他因为交不起保护费被杀死横尸街头。

他不想继续想象,这本来就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想的问题啊。他把钟塔打扫完毕后便匆匆赶回家,他必须在正午前把母亲洗好的衣服送到客人那里去并回到钟塔上敲打大钟。

当他回到家时,母亲正在把已经晾干的衣服折叠在竹子箩里。艾弗里马上走过去帮手收衣服。

“你不是想做个骑士吗?”母亲一边叠衣服一边说。

艾弗里不解地看了看母亲。

“巴特今天早上临走时说可以介绍你们几个进断崖城里担任侍从。”

“什么?“艾弗里定了定。

“你们可以进去断崖城做侍从。”

“你说巴特走了?”

“对啊。他说到城下护卫队那边打个招呼就接着走了。”

话还没说完,艾弗里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大箩衣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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