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年近岁
——每个孩子都是一颗小星星（三） 文/纳兰初薰
（涉及隐私，文中提到的人名皆为化名）
2015年的夏天特别闷热，在教室上了一节课就汗流浃背，我倚着门框，手里拿着张纸不住地扇着风，心里想着还有一个小时就放学了，必须买杯冰奶茶喝。
小孩子们却仿佛不怕热一样，在院子里玩着抓人游戏，各个满头大汗，却仍然乐此不疲。
十分钟的课间很快结束了，学生们如同一只只归笼的鸟儿回到了教室里。我正给他们发着作文纸，门却开了——是门卫室的李叔。
李叔朝我招招手：“老师你出来一下。”
我赶紧把作文纸放在桌上让学生自己领取便出了门。
“老师，课间的时候我去三楼开门，一楼门卫室没锁门，然后有学生进去拿了几袋吃的，然后把我放在抽屉里的钱也拿走了。”
李叔用词很小心，他没有用“偷”，用的是“拿。”
“谁拿的？我们班的孩子拿的吗？”我有点惊讶，心想是谁这么大胆子？
李叔透过门缝朝窗边努努嘴：“第三排那个穿紫色格子衬衣的男孩。”
我顺着李叔示意的方向望去，当望见那边所坐何人的时候心里一个咯噔。
我有点不相信， “不会吧？李叔是不是你看错啦？”
“不可能！监控都照到他了，清清楚楚！老师，你放学时候把这事儿处理下啊！”说完，李叔便下楼去了。
我回到教室里，装着收拾讲台，余光偷偷打量着李叔所指的“罪魁祸首”——柯然。
此刻的他显然毫无察觉，正认真埋头创作。这次创作的主题是卡通人物编故事，在上节课穿构思的时候他就很有想法，打算写个《超凡蜘蛛侠》的续集。
柯然一直是我特别喜欢的学生，思维活跃，文笔斐然，字也写得像硬笔书法贴，因为懂的知识特别多，被同学们称为“江湖百晓生。”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他怎么会……
时间过得飞快，果不其然，柯然又是第一个写完的。只见他将作文纸恭恭敬敬地交到我的面前，又回到座位上，拿出一本书安安静静地读了起来。
我脑中立即下了决定，“柯然，你坐到老师这里来，如果有同学交作文，你就帮老师收一下，老师去趟卫生间。”
我飞快地跑下楼，来到门卫室，“李叔，不好意思，监控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李叔嘟囔着：“你咋还不相信，我这监控照的可清楚了。”
当监控画面出现的第一秒，我便无话可说了，紫色的格子衬衫，圆圆的小脸，正猫着腰上下翻腾着，在货架上拿了些零食后，又打开了抽屉，将抽屉中的一个纸卷飞速塞入口袋关上门跑走了。
回到教室后，我心里五味陈杂。此时很多同学都写完作文了，柯然帮我把作文收好，然后把奖卡发给同学，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模样。不一会，教室只剩下了我和他。
柯然收好书包，来到面前向我道别：“老师，我走啦！下周见喲！”
我叫住了他，“柯然，有什么话想对老师说吗？”
正准备朝门口走的小小背影顿住了，回过身来，说：“没……没有呀！”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教室里的钟“咔嗒，咔嗒”响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我慢慢地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惊慌与恐惧。
“柯然，老师十分喜欢你，我也希望你把老师当朋友。”
柯然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我，蚊子哼般地说：“老师，我真没啥想说的。”
“好吧，那老师放个小视频给你看。”我掏出手机，放在他面前。
当视频开始的时候，柯然瞬间睁大了眸子，嘴唇疯狂地抖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对，视频里播放的正是我从门卫室录回的监控画面。
“现在有话想对老师说了吗？”
“呜~呜~”柯然突然哭了起来，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老师，我错了，请你别告诉我爸爸！呜~呜~”
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柯然，每个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不怕，但是犯了错误要勇于改正。你已经给老师道歉了，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以后这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好吗？老师希望你能做你写的故事里那种除恶扬善的大英雄。这件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爸爸。”
“恩！”柯然冒着两条大鼻涕泡向我郑重保证着。
“行，把眼泪擦干回家吧！下楼把钱还给门卫爷爷，已经吃掉的零食……”我从他的奖卡盒里抽出200张奖卡，“用这个还！”（后来我单独付了10元钱给李叔）
柯然不好意思地伸手拉开了我讲桌的抽屉，抽屉里躺着一卷钱。
果然！这孩子！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晚一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柯然爸爸，“老师您费心了。”
第二个星期，我以为因为这件事柯然可能不敢再来上我的课了。谁知刚一进教室就看见柯然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津津有味地读着《军事大百科》。
我的讲桌上躺着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叠奖卡，里面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对不起！
我猛然想起，去年冬天，我的奖卡盒子里莫名其妙少了一些奖卡的事。
两年后，柯然从我的班级顺利毕业了，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
2019年夏，我正在烧烤摊上大快朵颐，一个牛高马大的大小伙子从后面拍了拍我：“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我回头一看，紫色格子衬衫，圆圆脸，正咧着嘴朝我笑。
恩，这人，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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