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其实在提笔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心里犹豫了一下,因为怕不小心惊扰了逝去的灵魂。
但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真正的离开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所以从这个层面看来,你未曾离开,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还记得你,印象深刻。
但我想是该为你写点什么了,因为时间如流水,我怕一不小心就冲刷走了你存在的痕迹。
2018年10月12日,在一片呼天抢地中,经历过三个月的痛苦挣扎,我们亲爱的小王同学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记得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逛街,一瞬间兴致全无,全身力气像被抽干一样蜷缩在地上,不管周围如何嘈杂,都听不清了。我甚至开始悔恨,为什么今晚当班的不是我,最起码可以送他最后一程,后来值班医生安慰我说,当时场面太过悲凉,所有的医生护士跟着家属一起痛哭,你不如不见。
我想也对,不见最后一面,那就意味着可以不说再见,那你就永远是我记忆中鲜活的少年。
2018年七月份,你第一次步入病房,当时我正坐在护士站写护理记录,抬头随意瞄了一眼,高大、白净、阳光,还带着些许稚嫩,让人一不小心就联想到大学篮球场上的运动少年,当时以为是陪人,不以为意,所以当后来其他护士告诉我科里来了个19岁小伙子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有联想到你,直到去给你输液都不愿相信,回到护士站就开始不认命似的翻看病历,然而结果依旧是悲凉的,我改变不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看到在病区走廊散步的你,步伐缓慢,眉头微皱,似乎总有些不悦,但跟我们交流的时候又带着礼貌的微笑,询问事情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护士姐姐,少了些年轻男孩子的桀骜,多了点谦逊有礼,我们也是真的把你当弟弟看待。
你怕疼,每次打针都要紧张地抓住床栏或者是像孩子一样紧握住妈妈的手,我记得每次你妈妈都会跟我先笑笑,然后告诉你这个姐姐打针不疼的,我也会对你眨个眼睛,告诉你:对哦,我打针不疼哦,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
所以后来每次看到我,你都会对我笑笑,很温暖。
接下来就是不想提及的各种病情变化,高烧、胸闷憋喘、化疗后的恶心呕吐,好像所有的不适在一个月里都让你感受了一遍,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你父母依旧隐瞒着你,跟你说就是严重的感冒,需要住院观察治疗。可我从你的眼神中明白,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放弃了询问罢了。
可惜的是,治疗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你病情进展的速度,几个周期过后,你已经卧床不起了,心情低落,食欲不佳,颜面浮肿,瘦骨嶙峋,好像连说话都费力,有时候我会去看看你,故意喊喊你的名字,和你闲话家常,每每这时,你都会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给我,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小女友是个温柔的女孩子,每逢周末必来看你,对我们也很友善,她在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的轻松和快乐,我想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日渐加重的胸闷和癌痛让你逐渐依赖上止痛药物——吗啡,从偶尔一针变成一天两针三针,再到三四个小时一针,每次去给你注射时我都能见到你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你瞪大眼睛,努力喘气,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你从那个活力满满的少年变成了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小人儿。谁都不愿意,但谁都无可奈何。
这时候也许大家会说,要你们医生护士干嘛的,都不能治病救人,可医生只是医生,不能逆天改命,我们只能努力地去延缓疾病的进展速度,和时间赛跑,只能努力去关怀去让病人没那么痛苦,却总有那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想这也是身为一个医护工作者最大的悲哀。就好像我站在悬崖边上,努力去抓紧你的手不让你跌落,却总有更大的力量拉着你离开,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手慢慢滑走,无可奈何。
只是我遗憾的是,你的父母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你真相。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觉得是为你好,以为让你抱着虚假的希望就可以活的轻松一点快乐一点,又或者,他们根本自己都不敢相信也说不出口,你要生你养你长大的父母该怎么残忍地去跟你说,孩子,你得的是癌症,可能没有几天了…
可是我记得你冰冷的带着疑问的眼神,你强压着怒气问你的父母: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那一瞬间我看到你的母亲红了眼眶,她依旧假装平静很温柔地回答:孩子,你就是咳嗽引起来的重感冒,我们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了。那时候空气很安静,我看着你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晦暗,然后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会。
是谎言啊,对啊,可是你已经不想再追问什么了。但我想你一定可以体谅不会怨恨。
每一对父母都想给孩子最好的,我无法评判他们的做法,只是我在想啊,如果一早就可以知道真相,一早就知道我可能时日无多,那么残忍的打击过后,你是不是还可以努力去想做些什么呢?比如想去而一直未能抵达的地方,比如一直想见却没能见到的人,比如一直想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一直想做却未能做成的事情…可是啊,你一直只能在家长编织好的善意的谎言里,相信着来日可期,而忽略了我今天要去做什么,我现在就要去完成什么。
到底是赤裸裸的真相残忍,还是活在虚假里更残忍?我不知道。
看了最新一期《奇葩说》,关于要不要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的,席瑞说:每一个人的生命其实都是一个写好了的剧本,死亡就是我们剧本的最后一页,它应当是我们的私人物品,我们有权知情。当然,我们谁都改变不了死亡本身,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改变死亡来临之前生命前进的方向和方式?所以,如果告诉了可能你会崩溃会绝望,但也有可能是暴风雨过后的振作呢?
我无意评判任何人的做法,仅仅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
其实离开对你来说也是种解脱,时时刻刻被疾病折磨的痛苦,只有你自己能体会,别人看在眼里,却始终不能疼在身上,所以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一件事,所有的痛都是你自己扛的,你很伟大很坚强,但我想,你也应该累了吧!
亲爱的小王同学,你的生命停在了19岁,那你就永远都是那个鲜活的少年,永远不会老去。是花开、是星辰,永不溃败永不凋零!
只是希望啊,下辈子的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不需要高大帅气,不需要事业有成,但我相信,这辈子命运欠你的一定会在下辈子给你加倍补回来!
<<尾语
逝者已矣,只愿天堂安宁,你无病痛。
我们都未曾将你遗忘,那你便未曾离开。
我永远记得你,你是漫天星海里最闪耀的那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