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是我的好兄弟,我与他有着忍不住与人夸耀的友情。记得他去当兵那天,天还没亮,我起床去火车站送行。我坐在他父亲的车上,车上的亲人没一人开心。他父亲放了一路的鞭炮,说是图个吉利,祝贺他即将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八月的风已经不再轻柔,炮竹将潮湿炸裂,充满火药味的空气中带着无言的伤感。
那天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我与他拍了张照片作为分别前的留念。与他同行的几个当兵的孩子上了火车就开始流泪,为了不让车窗外的亲人看到,任他们不停地拍打车窗也不抬头。我的好兄弟王超虽然没有哭泣,但表情也够凝重。亲人在车窗外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他看在眼里,挥挥手说“回去吧,别送了”。王超二爸握起拳头以示加油,车窗另一边的他点点头,那一刻他没哭,我哭了。
当火车开动,送行的亲人追着火车慢跑,有的老人受不了这至少两年的分别,也可能是担心孩子受太多的苦,将眼泪洒在站台上,腿软的索性瘫坐在地上,不得已被其他亲人架着离开。
那天我看到很多送行亲人的喜悦中都带着哀愁,我想他们中大多数的想法如王超父亲一样,送孩子当兵为的是前途,放鞭炮图的吉利是不希望他遭受太多的苦。
王超当兵的第一年,抽空还与我联系,电话里虽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足以吊起我对他的想念。记得当时,我们在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总是“常联系”,但由于特殊时期的特殊环境,哪里来的“常”呀。
本以为我大学毕业后,他也就退伍回来了,四年的时间如一页书纸,很容易就可以翻过去,从他走的那一天,我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来宽慰对方。但没想到,他一走就是六年。
不得不承认,这六年里,每一天彼此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但我从没担心过我们的交情也会发生改变,可如今却也开始觉得生疏。
我出现这个想法是因为前几天的一件事情,我筹备新开的店铺还差一点钱,我自然想到与好朋友先借一点。每个人身边都有几个应急的朋友,如不在一个城市,可能很少联系,可一旦在一起就是极好的伙伴,在我心中他自然占据着这样的位置。
但那天我在微信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担心自己的唐突会冒犯到对方,更担心的是张口之后的拒绝。不知不觉我与他的聊天就变成了官方式的寒暄,那一刻觉得兄弟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不知彼此怎么就变得不再信任了。
我重新组织了很多次语言,并在心里默念着,“好朋友之间怎么还需要寒暄?”,但就是找不回那份熟悉。六年不见,平时也联系尚少,突如其来的联系就向他开口借钱,让我觉得冒犯,像个骗子,可能是我变了吧。
我初一与他结交,高三分别,满打满算只有六年的交情。虽然我深知在我的心里从未轻视过这段友谊,但分别后的时光眼看就要超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而我与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是未知,可能见一面还要再过数载。
我也十分清楚,即使我们不见面,只需一通时间略长的电话,我们就会找回当年的那份熟悉,但我一想到我这通电话的最终目的是向他借钱,又觉得自己十分卑劣、下作。
想到二十多年都没处到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可以说做人做的是相当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