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外的山像是被扒了一口的奶油蛋糕。
有层层显现的断壁残垣。
隔壁的隔壁又从残垣的另一侧长出了草地上的树,带了些赌气的意味。有些苍松的绿和一条没被画好的三角形边一样让人难堪,斜斜歪歪蹭到顶上去;又摸不到蛋糕叉子切开的裂口,杵在半掉不掉的点上,公交一个转身树就掉了下来。
青柏静寂的倚在椅背上,被堵在刷卡打票台的人高声叫喊,老弱病残孕座位上的年轻人低头笑几句,中部的空间悬在不平衡的山坡上摇摇欲跌,最后的座位要翻过来。
青柏转头看外面的山。
有层层显现的断壁残垣。
它听得见地底的震动,地核晃几下它就动几下,断壁残垣而已,总是经不住摇晃的。
青柏冷笑:“坐这里吧。”
走来的山和断壁残垣是不同的,他有青山的枝角和湿润的土壤,露珠总是在上面聚集。
“多谢。”
人说宝玉痴,见了池中的鱼儿也要上去对话。茫茫人海见到了谁,和谁说话、说什么,犯不犯痴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没有人看。
青柏从包里拿出口香糖,:“天气总是热,让人烦躁。就是动动嘴说话的事也得出一身汗。”
之山笑说:“只要动着嘴就可以的话,要不要不说话来节省体力就凭个人喜好了。”
青柏笑,抽出带着锡纸颜色的一条糖递给之山,边缘是带着绿色的黄,“只动嘴还是说话?”
之山接过,青柏看到他的胳膊上有淡淡的筋脉络,淡淡的青色画在土壤上,问:“你经常吃口香糖?”
之山笑,不说话,看外面的风景:“你觉得山像什么?”
“蛋糕。”
“还是摆脱不了吃的行业。”
“还在享受它带来的好处就忘恩负义的人也是不少。”
“口香糖吃太久会变苦,粘在舌头上也吸走水分。”
青柏拿出来像锡纸的外包装,吐在上面包起来,笑:“所以适度是最好的。心里想要又拒绝,却又拒绝不了最后怨在物身上,不好。”
之山把包拿起来放在腿上,指着上面的一个字母说:“我觉得也很像山,却不像蛋糕,它是红酒,有味道的又让人停不下来。”
背包上的M字母躺在拉链的下面,黄色线模仿蜈蚣趴在一个角落,是可爱的狰狞,青柏喜欢。她拿起来这只包看了看又闻了闻,对之山说:“我喜欢它,它不是山,但是我愿意为了它去看更好看的山。”
青柏跟之山去看山了。
青柏和之山到了平原。空空荡荡的转机里看见太阳从地底下冒出来,带着金色的毛发,茸茸的贴着土壤,一点一点的,漂起来了,又带着新一天的眼睛和嘴巴。青柏把脸贴近之山,脸上的绒毛有热的气味,青柏离起一点来,热味还是有。她嗤笑一声,又抬起胳膊抱住之山半边的身体,床随着吱呀一声响,敲在有露水的窗台,青色窗帘总是在日出的时候透出来黄昏的光,这叫人很迷惑是一天尽了还是一天又来了。
之山反手去摸青柏的脸,颧骨高着满足的弧度,往下的嘴上将笑不笑的朝里抿去。青柏侧侧身,把整个身子贴近了之山 ,道:“你不喜欢平原的对不对?你喜欢山。平原太暴露,让你不安全对不对?”
之山笑,青柏听见胸腔里的共鸣:“我喜欢的不一定是你喜欢的,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喜欢也一样。”青柏冷笑:“你兹要说喜欢看山就好,何必特意说这些的。”之山翻过身来看青柏,月白的脸上有露水的气味,他抿住一颗,声音好似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又像是牧童在牛上吹的那一只笛,悠悠然的梦里总带着小心翼翼的,预感马上将要疼醒过来的惴惴,透着光又叫人不想醒,伸手扯进命里的拉上窗帘。
青柏和之山去看山了。
有一座山是叫做爱情山的。之山走进山脚下,青柏顿顿站在石碑前,看石碑,道:“两座山连在一起就叫做爱情山,为什么不叫连理山?起码能让人有一种同根生的信任感。”之山喊道:“快走了,能看到日出的。”青柏就在山上看到了日出。
太阳又升起来了,变成一个弹球,夹在两座山的中间,挤到头破血流的时刻泼出血红的云,仿佛一个母亲最后一刻产出孩子的弘然,最后慢慢浅淡成山两周的白云黑土。青柏问之山:“你喜欢吗?”之山看旁边的风景:“你觉得山像什么?”青柏说:“像以前的母亲。”
之山扭头看青柏的脸,高高的颧骨带着任意的弧度,往下的嘴上不笑的朝下抿去。慢慢的,慢慢的,太阳升起来了,青柏脸上流了汗,之山扭头看青柏的脸,月白的脸上结了露珠,他想露珠是新的,低下头去却发现自己不渴。
青柏和之山去看山了。
有层层显现的断壁残垣。
隔壁的隔壁又从残垣的另一侧长出了草地上的树,带了些赌气的意味。有些苍松的绿和一条没被画好的三角形边一样让人难堪,斜斜歪歪蹭到顶上去,又摸不到蛋糕叉子切开的裂口,杵在半掉不掉的点上,公交一个转身树就掉了下来。
青柏说之山我给你唱首歌。之山拿着他的包坐在断壁残垣。
“如果你要回头 如果你要回头
别再看我别再看我
看我满脸泪痕站在街头默默看你走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挽留
如果你要离去如果你要离去
我要你别走我要你回头
一个人的生活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好
别再回头 别再回头
再回头看我”
之山背起包说,青柏,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