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传道书》
张爱玲在她的那篇《我的天才梦》里说到: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曾有一段时间,我对此很以为然。这似乎与我对生活的抱怨不谋而合——日常生活的琐碎不堪、一地鸡毛;同时也给了我充足的借口用逃避来对抗我的这种抱怨——看人家张爱玲,一介名门娇女,倚马可待成文章,但根据张学的研究资料可知,她客居美国的那些年常受皮肤病和牙病的折磨,同时还要为躲避慕名前去的粉丝而常常搬家,死后多天才被发现,身后一把骨灰撒在了太平洋,真的是化作灰化作烟散了。
Life is stern. It is a daily battle for those not content with an attractive mediocrity of soul. 人生苦难重重,对我们很多人而言,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通常情况下,还是孤军奋战。工作上悬而未决的问题、生活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哪一样不需要我们耗费心力和时间。如果问题能得到一劳永逸的解决,也许烦恼和忧愁就不会轻易啃噬我们的心智;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晨酱油瓶子打碎了,下午被领导叫去训了一顿,晚间热水器坏了,洗不了澡,一桩接一桩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却叫我们应接不暇、疲于应对,以至于那些确幸和欢愉就显得格外稀缺和珍贵。我们总是在不遗余力地追求幸福和快乐,刻意地避免烦恼和忧虑。可是如果没了各种各样等待着我们去解决的问题,幸福快乐来得轻而易举,那生命这一袭华美的袍就显得太过稀疏平常了。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这句话得改改: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能抖落一些是一些。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承认生命的盛大和庄重;上面爬满了虱子——承认生命阴暗处的龌蹉和苟且;能抖落一些是一些——在我们能够有所作为的地方,体现生命的高贵和可能性。做一个纯粹的乐观主义者,生活会少了一点厚重感和敬畏感;做一个纯粹的悲观主义者,生活又恐会陷入空虚和无为;而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能够热爱生活。老毛曾提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在战术上藐视敌人”的战略方针,若将这方针放之于日常生活的战争中,也是极为合适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看着虽像是在耍流氓,倒是切合实际的。可是对着那些密布的虱子,我们如何耍流氓呢?
扩胸运动和三十个下蹲
做扩胸运动的初衷是要健美胸部,朋友告诉我的法子,做了一段时间胸部反正没见得变挺了,倒是有意外之喜。早晨起来,离开温和的被窝,双脚张开与双肩齐平,双手握拳与胸齐平,定住心神,感受呼吸从下腹部上升至胸腔,然后吐出来,周而复始。做着做着,胸腔的郁结好像随着呼吸吐了出来,竟不知不觉地哼起歌来。做下蹲据说有提臀的作用,我也还没有见到效果。可是当我挺胸抬头,平视前方,将呼吸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腰部的时候,仿佛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由大腿上升至脊柱,冲上脑门,身体慢慢地变得暖和和柔软。清晨为一天之始,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将昨日种种清零,将心思放到此刻发生的事情,并集中心力应付接下来一天发生的事情。关注自己的呼吸,感受此时此地自己的心境,内心的焦躁和烦虑倒消失了。
两条毛毛虫和红唇
一般情况下,我只画个眉涂个口红就出门,口红有时候会省去,但画眉却成了一个习惯,一天都没有落下。英文中有个说法叫”high-brow & low-brow” 对应中文的说法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直译过来是“高眉”和“低眉”,高雅的为阳春白雪,通俗的为下里巴人。放到女孩子的脸上,便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眉若远山,不描而秀”,会化妆的人都知道眉毛对整张脸的重要性。赵敏在冰火岛上拥着她的无忌哥哥,让他替她画一辈子的眉,由此看来金庸先生也是个极懂女儿心的人。当我用眉笔勾出眉形,用眉刷细细描画,仿佛是要倾注所有的心血来完成一件大事一样,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仪式感,好似这一天我都可以昂首挺胸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不妄自菲薄,也不退缩逃避。
一碗小米粥和一个鸡蛋
鸡蛋加红糖和生姜煮,如果放白糖,腥味会很重,生姜有祛湿的作用,经水稀释过后,味也没那么冲。小米粥也是养胃的,里面可以加点黑芝麻,不用就着咸菜吃,如果黑芝麻加多了,会盖住小米的清香和甘甜,黑芝麻的香更浓郁些。一日三餐,如果说晚餐还可将就些,那早餐则一定要认真对待。《红楼梦》里第八回,宝玉要喝冷酒,宝钗劝他: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变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早餐吃得太过油腻、辛辣、冰凉,对脏腑都是负担,胃里不舒服,哪里还有精力去干其它的事情呢?
一桶泡脚汤和一张面膜
用生姜和艾叶熬汤,泡到浑身微微发汗,深呼吸,注意力顺着呼吸游走,擦干脚,裹到被窝里,一夜无梦。我属寒性体质,冬天手脚冰凉,每月大姨妈来都像生一场大病,最初泡脚也是下班回来觉得累,泡脚后便觉神清气爽,可是几个月下来,竟没觉脚凉,姨妈疼也舒缓些了,也是意外之喜。敷面膜又用吗?有用。不过得日日坚持。功能性的面膜和水膜交叉着敷,痘痘和出油很可能是水油不平衡的结果,日常的补水工作做好,应该就会有很大的改善(我还在探索中)。
工作的纠结
工作是我的立足之本,给予我吃食、衣物和蔽身之所,让我找到自己在这世界的相对位置,并获得价值感和意义感。我希望的是工作总能够让我感到燃烧,每日在进步,可是事实却是日常性的工作不过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复,有时会让我觉得光阴的虚度,在琐碎的资料和邮件里,找不到方向。签一个单子能让我高兴半天,并生出为何不时时刻刻在签单子的感叹,回过神来却不由地笑自己:如果一直保持签单的状态,我可能又不知道签单带来的成就感为何物了。工作也是持久日深的积累,那些每天要回的邮件,整理的资料不正是台下的十年功,促成了签单的那十分钟吗?
朋友与读书
工作之余,和朋友相约小聚,穿越半个城市,听她们讲各自的抱怨和快乐,如此方能与这个城市真正的有所联结,而非隔离成一座孤岛。《欲望都市》里面的四位女郎陪伴着彼此从二十多岁走到四十多岁,身边的男友换了一撮又一撮,可是她们四个却一直未散,渗透到了彼此的生命里。在这座城市,我也有几位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朋友,要能互相说得上话,她有欲望对你说,你也能对她敞开心扉——聊得也都是生活琐事:同事关系、化妆逛街、男朋友。。。
自己独处的时候,也需要找点乐子——阅读。书里自成一个世界,随着阅读的推进,经历了另外一种人生。生命是可以不受限制的,起承转合和欢乐悲喜都有无限可能性。最近迷上了心理学,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因果联系,往日无法释怀的解释不了的,发现它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放下也就成为可能。阅读如一面镜子,让我观照和自省,去芜存真,找到真实的自己。
爱情的忧伤
谁愿意在大好的年华独拥寒衾、孤单影只?我相信爱情的存在,只是我还没遇到,也许这辈子都遇不到。我迎接着它随时随地的到来,但也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日常生活就是这样琐碎和真实,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人人都是如此,我所遭遇的、经历的并不具有独特性,只是于我自身的生命体验而言,它却是真实唯一不可颠覆的存在。生活贵在感受和体验,如果用心,处处可得惊喜。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万物皆有定时,各按其时成为美好,何必急躁,何必抓取,而失了眼前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