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说过,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胡因梦。
李敖是一个偏执的才子,对人的形容我相信也是确切的。如果你看过胡因梦年轻时候的照片,势必也会这么认为。她和林青霞站在一起,一个英气,一个妩媚,无法评判谁更美。
美女往往有不寻常的成长背景以及不同于平常人的人生走向。胡因梦也不例外。她的童年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常年在麻将桌上混迹。胡因梦的长相随了英俊的父亲,她也深得父亲宠爱,这个穿着长大衣拄着绅士杖的男人会拉着她走在台北的大街上,突然说:因因,你是我的好宝贝啊。虽然之后父母离异,她在生活上跟了母亲,丝毫不影响她对父亲的爱,也更坚定了她对母亲的逆反。她在苦闷时,总是向母亲好友的儿子也就是混血帅哥费翔倾诉,不过这一对璧人也只是好友而已。
胡因梦自小热爱文学,热爱文艺电影,数学和琼瑶一样糟糕。从卫理女中毕业后她去辅仁大学读德文。那时候的胡因梦是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她穿着超短的迷你裙,包里放着李敖的书,根本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位才子有什么交集。她从不缺人追求,也在这时候邂逅了自己的初恋,她说那是有灵魂碰触的爱情,也是危险的爱情,因为它会让你失去自我。她甚至因为他将自己英气的一字眉修成柳叶眉,加上天生纤细的水蛇腰,男人想不被迷恋也难吧。难怪18岁从辅仁毕业后,男生们说:从此辅仁没有春天。
胡因梦在悟道之后说:初恋时的迷恋,是一种对“孤独小我寻求源头”的幻梦,这样的爱情是一种幻想,极容易在进一步接触之后被两个人真实的摩擦所抹杀。
在自传里,她写:从小到大一直有人赞美我的外貌,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单眼皮、平胸、大手大脚、上身的比例稍长,绝非标准美女的条件。我内在的世界永远无法透过外表无遗地展露,上天赋予我的这副肉身似乎是恩宠,又像是一种诅咒。胡因梦爱月牙白、秋香绿、墨绿、靛蓝、酒红、中国红、灰紫、栗子色、青磁色,各种黑,这一系列混沌暗淡的色系,更像是她复杂的性格里那股暗流。她在美国尝试过的性解放,也是对迷茫的自己探索的一个阶段。
21岁,胡因梦主演《云深不知处》而走红,曾凭借电影《人在天涯》获得第1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并出演了刘家昌主导的电影《海边的一天》,凭借《第二道彩虹》获得第16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提名。当然,她也曾被封杀过。
27岁的胡因梦遇上李敖,她成了才子的那“千分之千”,并被这位经历复杂、大她18岁的才子上万册藏书和才华吸引。两人成婚后,却发现异常不合适。李敖经历过监狱,有被迫害妄想症。相比之下,胡因梦是过于简单了,她自由的天性无法忍受这个脾气怪异的男人。三个月之后,他们离了婚,而李敖并不罢休,继续了三年的离婚官司,并在公众媒体前不添好言。
胡因梦随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并不愿多说,当初经历的痛苦是不堪回首的。她以“在适当的机会,会有合适的人出现,配合你的演出,目的是为了唤醒你”这句话来解脱自己。
之后,胡因梦去了美国,读书,并在此期间接触了灵修导师克里希那穆提。她将他的书翻译成中文,并一发不可收。她认为自己找到了此生的使命,返台后致力于生态保护,同时进行身心灵方面的探索。
42岁的胡因梦单身生下女儿,至今无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经历了产后抑郁以及卵巢肿瘤,但也正是这样的病痛机会让她更坚定地探索人的身心。46岁,她出版了自传《生命的不可思议》。她也从演员加美女的胡因梦转身成为两岸身心灵大师级作家、译者。
一路走来,她一点点放弃了他人对她的设定:美女,演员,背景不错。她也浇灭了母亲对她“成为外交官的太太,偶尔来一桌满汉全席招待贵宾”的梦想和期待。
至今64岁的她依然做着翻译和讲学等工作,没有婚姻,但有一个十年的男友。有人问她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她说:我们是道友。媒体的摄影机下,我们也能看到进入老年的胡因梦一脸的淡定以及涅槃后喜悦,不难断定这是一个让她身心舒畅的关系。
在她的自传里,她也慢慢化解了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怨恨,母亲甚至帮她誊写译作。她对将大半生放在麻将桌上、伸手向男人拿钱的母亲充满悲悯,她也一再告诫当代的女性不能太偷懒,要降低对男性的依赖,方可摆脱情感上的痛苦与困扰。
胡因梦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做梳理,并总结一些经验与当代的女性分享:一个人,尤其是女人,若想在众说纷纭的影响下穿透种种的虚荣、投射、幻想与憧憬,充分地活出自我,可不是一朝半夕能达成的,这里面需要太多的诚实以对和勇敢的叛逆。她认为,女性将爱情作为主要人生目标,势必是会失望的,因为男人的关注力在于成就和选择权,如果女性盯着爱情,永远是女追男跑的状态。她告诫女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下苦功夫,一点都不能偷懒,只有克服这个惰性,才能发现自己的创造力和生命力。
关于自己的人生价值,她说:翻译和写作三十多本书,是非常孤独、寂寞和苦的工作,但对我来说是比“拿着百万片酬演一些对公众并无深远长久意义的三厅电影”更有价值的。
对于死亡,她赞同希腊左巴对死亡的乐观态度,葬礼应该在月光美酒翩然起舞中完成——逝者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子,反省一下,换一副身体再来。
能够如此通透地了解自己,了解人生,实在是难能可贵了。而一个美女没有被约定俗成的规矩约束,像“一根面条”一样不被任何势力所拿捏,在探索自我和身心的道路上逐步精进,也是这个充斥了暴力、功利、疲惫和浮躁社会的一柱醒脑提神的柠檬香茅晨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