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忐忑地等待着一个身影。七年未见,我已经变成了胡子拉碴的轻熟警官大叔,而他在国外继续学习建筑,从他发给我的照片上看,应该是走文艺浪漫的设计男路线的吧。有的时候我会回想起十多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法国梧桐的落叶满地的时候,我在校园“桐轩”的回廊里见到了这个安静文艺的男生,他的数学卷子被风吹到了我的脚边,并不是电影里场景:我俯身拾起,绅士地送到他手边。而是我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去......
我的试卷啊同学!靠!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弄干净。
不用啦!哎!你是校队打男双的那个叫什么,张什么的?
我叫张月!
你好!我叫王坤!哈,你怎么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爸给我起的我不知道......
他逆着夕阳的光,腋下夹着数学复习材料,草稿纸被他画得乱乱的。他笑我的名字太女气,和我的形象不符,他笑着,露出了满口牙箍,我笑他是钢牙怪。
我们就这样因为一张试卷相识了。
一个月以后的年级辩论赛,我们两个班狭路相逢,他虽然不参赛,但是属于“智囊团”团员,负责出谋划策并且在我这里探听一些所谓的“小道消息”,那段时间我俩每天在一起讨论辩题,偶尔也来上一场一对一的小辩论。思想层面的交流让我们迅速热络,成为交心的好朋友。但最终两个班实力悬殊,我们班轻取他们班。后来他闷闷不乐地抱怨我们班把所有的论点和例证都换新的了,结果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我在表示同情之余,只能用安抚他的胃作为补偿了。
在重点高中里读书,我每天除了校队活动,基本没有什么业余时间,加上我是重点班,老师更是对我两个小时的训练都表示很不满。而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升学压力,每次都来体育馆等我训练完了和我一起吃晚饭,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场边,斜倚着靠背,拿着一本什么闲书慢慢地啃。不过他凭借自己的学习能力在普通班里游刃有余,而且轻轻松松就能考到比较不错的成绩。每次陪我去图书馆自修,他都静静地坐在一边,拿起习题册慢慢地翻着。而我只能抱着一大堆课外辅导教材默默地做着习题。有的时候他会带几块水果糖,在我快要承受不了书海的痛苦的时候,轻轻地塞一块在我的嘴里。然后头也不抬,继续看他的习题册。
自从相识之后,我们对彼此关系的定位就是好朋友,并没有想那么多,就好像我觉得三年会很长,就好像永远一样。
习惯了有他在身边,每天晚上在车棚等我下晚自习,我问他为什么不在教室等,他说教室里就要看书啊,等你的话在车棚听听音乐看看杂志也不错,鬼知道这是什么逻辑。深秋的时候,他总是会满身露水的站在铁艺路灯下面,穿着白色的衬衣。他是转校生,没有我们学校的校服,所以教导主任许他穿白衬衣和深色裤子。
为了好好复习,高三一年我们俩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这一年我们吵架开始多起来。可能是因为压力越来越大,彼此因为一些小事儿容易被对方激怒,但是感情却越来越好。他每天早晨习惯性地叫我起床,我还知道他晚上起夜会帮我抻被子盖脚。那么多年之后,我还是睡觉很轻,醒来就不困,望着天花板,想着那个帮我盖被子的他。每天的生活单调但是充实,周末我俩会在吃过晚饭以后,在小区里转悠半个小时。这对我们高三狗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了。他谈起将来想要上的大学,心里也是踌躇满志。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多好,有足够的理由去为了自己的一个理想抛开所有俗务一心奋斗,更美好的是,我的身边还有个他。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那些个日日夜夜是怎么度过的,高考尘埃落定,我去了一所上海的名牌大学,而他也实现了去北京读书的梦想。搬离公寓的那天,我把这一年来所有贴在墙上的黄色便条纸收集起来,有我们吵架的记忆,有自己奋斗的目标,还有很多写给他的心里话。那个暑假,我们相约去了很多地方,脚步几乎遍布大半个中国。
在丽江古楼客栈的那个晚上,我们,彼此交融。
他把脸贴在我的胸口,静静地听着我的心跳,然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用下巴抵住他的头顶,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
一切都开始得那么顺理成章,我们因为一张试卷认识,又因为彼此趣味相投而走得越来越近。我喜欢他的沉稳安静,能在很多事情上让我理智地去思考;我喜欢他的品位,我们在很多文艺方面也有相同的爱好,比如小提琴和吉他;我喜欢他的善良和坦诚,可能坦诚到不能被世俗接受,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他难能可贵的优点。而他也是那么容易受伤,所以我想保护他,成为他的保护伞。我想只要有一天他哭着回来跟我说有人欺负他,我就能徒手撕了那个家伙。
我虽然不知道当时他爱我什么,但是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就是这么清清淡淡的,就像是一盏蛋花汤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