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看报,周末天气突然转好,艳阳高照,室外气温直达20度。万人振奋之际,有人把烧烤炉拿到阳台上。吃喝殆尽,忘了灭掉余烬,结果天干物燥的烧了整整一片单元楼,几十个家庭上百人疏散。正是乐极生悲,也勾起来我一段段回忆。
多年以前,从北方乍到上海求学,初识江南梅雨,之后未出半年就认识到了南方阴冷潮湿的冬天也会让人生冻疮。后来认识一群四川朋友,逐渐喜欢上了火锅。
等到几年之后,来到了更加阴冷潮湿的海岛之上,只觉得连火锅都没法驱散骨头缝里面的湿气,于是烧烤又成了一大喜好。只是无奈口舌之欲好满足,身体健康又成了一件大事儿。先是隔三差五就能在网上看到新闻报道某好汉嗜吃烧烤,浑身被寄生虫殖民,偏偏还生怕不够令人信服的加上一些让人作呕的图片,让我没没看到鲜嫩的烤肉,总想再放火上燎他半个小时,恨不得烤成焦炭才算安全。我一直想老烟民们每次打开烟盒弹出一直香烟的时候,看到烟盒上印的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各种咽喉溃烂,肺部黢黑的照片是不是也是如同我一般无二的心情?
吃虫子还是小事儿,偏偏烤过了还能致癌。烧烤总不能干吃,怎么也得来几箱啤酒润润嗓子,结果嘌呤又高了,贪为吃几块肉让自己来个关节肿大,浑身虫卵,英年早逝,实在是很不合算。算来好吃的东西大多数不怎么健康,健康的食物,除非有巧手烹饪,一般又不怎么可口,难不成就只是当年领袖教导我们的自然的辩证法?
其实我吃烧烤并不频繁,主要还不是出于健康的考虑,我吃更加健康的饺子也一样不频繁,主要原因----是懒。
以前在市中心和人合租公寓的时候倒是偶尔吃吃烧烤。那时候舍友有一只小电烧烤盘,倒是很方便,至少生了买炭,引火,生活,扇风,灭火一系列琐碎的操作。
因为住在公寓,底楼,没有阳台。只能每次开火的时候先把所有晾在客厅的衣服收走,把沙发罩撤掉,大开窗户。不然布料上沾上味道,总得重新洗一遍。即使这样每次吃烧烤也很是费劲。要提前买好肉,还不能在肉店让人家给切片,因为肉店的机器一般是给涮火锅处理肉片的,太薄,烧烤起来挂不住油。买肉要挑五花的,一层肥一层瘦,不然要么太柴,要么没嚼头。之后还得买上四五瓶各种调料,香菜蒜头拌料。剩下什么洗菜,搬酒之类的工作更不必细说。而且因为住在市中心,来往方便,每次来的人总是比计划的多。还好来的人大多也都带点点心酒水之类的,反正是连聊带吃,肚子里垫上几片肉也就不慌了,少了如狼似虎的吞食天地之态,推杯换盏之间也都是醉眼朦胧。曲终人散,烟头摞满两大烟灰缸,杯盘狼藉,又得打扫到半夜。回想起来,实在应该感谢当年居住条件有如猪圈,不然实在没有胆量约人来家吃烧烤。
后来舍友回国,我把公寓里他们历任房客多年积攒的破烂收拾出来几十个大塑料垃圾袋,一股脑扔掉,把破损的家具和沾满油烟擦不出光亮的锅碗瓢盆也处理了,然后买了十几瓶漂白剂和两大桶油漆,把整个公寓连房顶带四面墙粉刷一番,从此再没有享受过室内烧烤的乐趣。
人的生活条件提高,快乐未必成同样比例的增长。只不过是过了那个年龄,也就享受不到那份乐趣。如同现在我一点不觉得在大太阳下面冒着30多度的高温踢4.5个小时的足球有什么满足感了。
室内烧烤不常做,合租在带后院的房子里的时候倒是搞过几次室外烧烤。
那阵仗可就大的多了,与我们在公寓里用的小小的电灶相比,犹如中央军对比地方自卫队,犹如饭店四灶头的烹饪对阵拿着酒精灯煮面条。
下面带四个轮子的大烧烤架,沉甸甸的铁通条,铁叉铁夹。成袋的炭球。大桶的酒精。长杆防风火柴或者是专门引火的电打火枪。食材也是各种各样,猪牛羊鸡鸭鱼海鲜,带壳的带毛的带翅膀的,从健康的蔬菜到满是淀粉的土豆红薯,还有棉花软糖也能放在火上一燎,把糖烤出来硬皮,也算是个外焦里嫩。大碗酱料直接拿刷子刷在整个鸡翅上。啤酒饮料成箱论捆。来的人也是五行八作,呼朋唤友,一人拉一群。不一会儿门前车位都挺得满满当当,后院烟火缭绕直上青天,屋里屋外音乐声,说笑声很是扰民。这场合也聊不成天,三五成群围城几个大圈,也有人狼窜于几组之间。啤酒一瓶瓶的见了底,到了最后只记得整个晚上都在笑闹,正事儿没谈半句。唯一的收获是在下一个烧烤席上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再去招呼几声。
一年夏天我们照例弄完烧烤,把路子放在后院正中,宾客渐散,租户们也各自回屋,一头扎在狗窝一般的被褥堆里,天气不冷,胡乱扯个床单被罩一搭。睡到天光见亮,突然听得一声断喝,起火了!一众老爷们纷纷跳下床榻,踹开屋门,后院烧烤的余炭焖了一夜,终于有火星引燃了旁边的草地和小灌木,然后顺势烧着了院子正中半死不活的孤木。火光黑烟在晨曦之中格外抢眼,犹如当年八百里烽火台上的狼烟。还好二房东为了省钱,自己住在不足五个平方的小屋中,唯一的窗户正对后院,这才及时醒来示警。众人顿时抄起各自的脸盆炒锅接水去灭火。未几,火势渐消,只是后院狼藉一片。
偏偏赶上马上房东要来收租金,若是被看到了,难免一顿臭骂。于是二房东第二天劳累了一天,先是把后院齐膝的杂草除弋一空,之后借来一把电锯,把那可怜的树也给安乐死了。
两天后房东进门,收完租子,四面一转,问道:后院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答曰:割草了。
房东看了看手中厚厚的一沓现金,点头出门,开着豪车扬长绝尘而去。留下一众租户们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