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送外甥女上学,返回途中,见天色还早,忽然动了心思:去花市看看吧?离这儿又不远。念头一起,心就像离弦的箭“嗖——”地飞过去了。
去环宇桥逛花市的念头不止一天了,天天想,天天又被否定,理由有很多:头痛得补觉,骑车去太远了吧,开车专门去不划算,万一不开门了呢?衣服没洗呢,还得做饭……很奇怪,怎么每次的计划都能被各种靠谱或不靠谱的理由轻易推翻。好像那决心像纸糊的老虎,一个手指头都能捅个大窟窿。这不,已经决定去花市了,心里还在打退堂鼓:要不,不去吧,回家还赶得上给儿子做饭。心在矛盾着,脚却不听心的话,没有一刻迟疑,踩着油门一路飞奔就到了。唉,我的拖延症啊。
花市在环宇桥北侧,过桥左手边就是了。原以为会冷冷清清的呢,谁知院内车一辆挨一辆,跟赶会似的,可见,大家的生活品味是越来越高了,吃饱穿暖已经远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了。
见缝插针停好了车,迈步走进大厅。一片浓浓的春意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尽是绿。很让人舒服的颜色。一家家摊位把诺大的大厅分割成一条条小胡同,各家都摆满了花草。人们三五成群,循着花香,在小胡同里来来回回地逛。有的已选好中意的,在和摊主讨价还价;有的眼睛还四处踅摸,像挑对象一样,看哪个更入眼,哪个更合心意。
我没有买花的欲望,只是想来这氧吧逛逛,拍照,蹭点儿新鲜空气,养养眼,让那些透着绿意、充满花香的空气清洗肺腑,滋养心灵。也期盼能遇到让我心头一动的花草。元宵节是古时的情人节,我也应个景,且在这花市寻个花草当情人吧。
(2)
我是个十足的花草控,狂热地迷恋着各种植物。不管是草本的、木本的,水养的、土培的,赏花的、观叶的、看果的,家养的、野生的,只要是植物,我都有血缘般的亲近感。难道我命中缺木?还是我本就是木命?反正就是喜欢。曾经想好好研究一下植物图谱,什么纲什么目呀的,后来就被我这严重的拖延症给抛脑后了。
不过这两年来我一直亲近着植物。每有闲暇,我都会骑上赛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游走。经常去的,就是和谐公园、人民公园、平原公园,还有各所大学,那里都是植物的天堂。植物们在技艺精湛的园艺师打理下,一株株、一棵棵、一丛丛都生长得恰到好处,如大家闺秀自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天生的优越感和藏不住的出众气质。
每每我会流连在树旁,花丛,草地或水边,心无旁鹜地沉浸在我的拍照事业当中。我的工具仅是一部廉价手机,虽说硬件不行,可挡不住咱有成为摄影师的热情呀,左比右比,拉近推远,横拍竖拍,费尽心思把那最让人心动的风景定格。那些花花草草充当了我的模特,嗯,先来个全景,再拍个特写,逆光拍一个,更能表现质感……无论我怎么折腾,我的模特总是仰着笑脸配合我,从不厌烦或给我脸色看。
我也常去野外,去菜园,去荒山,去人迹稀少的地方,拍沐浴晨光的蚱蜢,拍叶尖的露水,拍夕阳余晖下的狗尾草和芦苇。
每个季节我都能在花草植物中找到乐趣。春天,去单位附近果园拍漫天飞雪的梨花,因为钻篱笆墙被挂伤脚踝;夏天,趁午睡时间顶着烈日去拍大小如核桃的野苹果,也顺便偷摘几颗甜桃;秋天,去师大校园看那色彩斑斓的乌臼;冬天嘛,就在单位附近小公园拍雪中的红叶和浆果,还有那香气扑鼻的腊梅……
我的心就此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那个世界是“百般红紫斗芳菲”的花草天堂;那个世界有着“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美景与愁思。彼时,我的心是沉静的,喜悦的,内心的小情绪被抚慰,被熨烫,有一种妥贴的小确幸。植物是我的精神良药,治愈了我焦虑、浮躁的社会病。
我的时光就这样浪费在了美好的事物上,浪费在了与花草的亲密接触上。那四季的花草树木,仿若我的情人,知我,懂我,为我拂去心灵的尘埃;而我,也由衷地欣赏她,爱慕她,亲近她。我们在“相看两不厌”中渐渐互生情愫,在“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的季节私定终身,立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誓言……
在外面看多了花草,就动了搬回家的念头。于是开始买花,看见花就满腔热忱地买回家。可惜我只是好龙的叶公,爱看花却并不太会养,不知是水浇勤了还是肥上多了,凡买回家的花不过半年,总会莫名其妙地叶子变黄,枯萎,最后香消命殒。这样辣手摧花的悲剧一次次上演。也曾买了本《养花大全》,对照着医治,上网各种搜,还是回天无力。我只能效仿黛玉藏花,又神伤一回。
经历过几次失败后,我买花的热情大减,养花的积极性受挫,再也不敢买那些娇贵的花了。只买各种泼皮耐养的观叶植物,吊兰呀,绿萝呀,多浇水也无妨;或者是耐旱的,芦荟,虎皮兰什么的,半月也不用浇一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我这样出身平民,经济和品位还处于初级阶段的粗人,也只配与这长相普通不用娇惯的花草为伍吧,对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早已是“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3)
闲步遛达着,眼睛却左顾右盼,一刻不闲。这边瓜叶菊、小雏菊紫粉一片,也怪耐看,像漂亮又泼辣的乡下妹子,虽然只用最廉价的黑塑料小桶种着,却个个开得灿烂又自信,让你不得不为她那股野小子气折服 。
那边,更是一片姹紫嫣红。大叶惠兰花瓣大如铃铛,嫩粉的,绿黄的,一串串盛开着,一簇簇拥挤着,像活泼可爱的孩子,仿佛能听到笑声呢!那蝴蝶兰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的玫红色,很洋气,却因这蝴蝶欲飞的姿态,凭添了灵性和动感;这君子兰可是不负虚名,内敛含蓄得很,一朵朵开得艳而不俗,不露声色,不喜张扬,颇有谦谦君子的风范呢。
这些花中名媛出身世家,竟也放下固有的矜持,纷纷开出一片惊艳来,冷傲地享受着人们的赞叹。是花们不知季节呢,还是这花市就是一个世外桃源?我想,这儿就是花儿的天堂吧。天堂里没有寒冷和虫害,只有阳光,空气,水和友善,花儿的心怎能不绽放?
我边走,边看,边拍。哦,这是长春藤。一捧藤蔓被放置在复古的竹筐中,一枝灰白的掌状花叶探出身来,灵性鲜活的样子真讨人喜欢。一直很喜欢这类藤蔓植物,喜欢她们弯曲缠绕的样子,像小资女人新烫的波浪卷,慵懒,随意,又不失俏皮;那波浪卷向下低垂,却又顺势向上卷起,形成一段优美的弧,直撩拨得人心里的小喜悦油然升起。
那是马蹄莲,花色如百合一样高雅,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花形有些像喇叭花,不,应该是像马蹄吧?要不怎么会叫马蹄莲,而不是叫熊掌莲呢!哈哈。
那一树星星点点绽开的,是海棠吧?那锯齿样的花瓣是传说中的勋章花吗?还有造型像飞瀑倾泄而下、开得如火如荼的杜鹃,还有郁金香,铜钱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多肉……
我走着,看着,拍着,想着,乐着。
(4)
花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花市越发热闹起来。来逛的有夫妻,有情侣,有母女,有学生,还有老人和孩子。大家中午吃罢了团圆饭,举家来逛逛花市,消消食,开开眼,碰上哪盆有眼缘的,就搬回家天天看。
“这盆好漂亮,放在咱家餐桌上一定很好看。”女孩惊喜的声音脆脆的,带着花香。
“嗯,不错。咱再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男孩慢声细语,透着稳重。
瞧,这对小夫妻看样子是新婚燕尔,手拉着手,甜蜜地腻着,从面前走过。
“这盆不错,嗯,不,要那盆……”这像是一家三口,女儿想买盆肉肉,挑花了眼,不知该选哪个好。
“妈,这花真好看。你来帮我拿着这片叶子,我再照一张。”粉色大叶惠兰前,一对母女来看花。女儿已年过半百,风韵犹存,母亲慈眉善目,更是古稀之年。母女俩眉眼弯弯,神情极相似,仿佛那春风细雨藏在眉间。
哇,那盆铁线厥好美啊,一大捧葱茏繁茂,细碎的小叶片,柔弱,优雅,飘逸,含情脉脉,我那柔软的小心脏一下子被戳中,嗯,就她了。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带个花草情人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