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有病,把我关在房间里。没有人愿意相信我,陪着我的只有度度鸟,我只能跟它说话,我一遍一遍地画着它,尽管他们说我不能画画,会让病情加重。我是天才,我一直这么觉得,所以多年前记者采访我的时候问我国内年轻画家中谁画得好,我就说了一个字——我,虽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篇新闻的报道就用了这个做标题,跟我一起画画的同学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老师们也很奇怪,搞不懂,不过没关系,我有画,它可以永远陪着我。
我如愿进入我的大学,凭着我的作品《十八》,它是独一无二的,我想。不然学校也不会请求把它挂在院博览馆那里,不然苏德老师不会给了那么高的分数,后来博览馆被烧了,我再也画不出来那么好的作品,后来苏德成了我的梦魇。
我在图书馆那里想找有关灭绝鸟类的书,可是在最上面,我只好站上椅子,突然听到一声清咳,“那个,请问我可以过去了吗,你穿的,裙子……”一个脸上带着不自然红的男生。“呀!”我吓坏了,赶紧下来,他帮我拿了书。“这本,我看过。”“谢谢。”擦肩而过。我低下头微笑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有点莫名烦躁,一个人在画室里,染料弄得到处是。苏德走了进来,他问我,“康乐,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我很敬重他,他是个艺术造诣很高的教授。“老师,我好像快要画不下去了。”“没关系,老师会陪着你。”他揽过我的肩,然后双手流离我的身体,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他的手很容易触碰到我的肌肤。“老…师…”我挣扎着推开他,落荒而逃,浑身颤抖。画室成了我的恐惧。在这之后去上课,他表现出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我在害怕,每一次去画室,我都胆战心惊。
“老师好。”听到陈诚的声音,我抬头,看到苏德走进来,画室里有一个陈诚,我不至于太害怕,我也说了句老师好,迅速把头低下。“康乐。”他靠近我,我条件反射的丢下笔往门外跑。“康乐!”苏德死死抓住我的手,把我摁在墙上。我绝望看向陈诚,他把画框放地上,拿起自己的包轻轻地走了并且带上了门。我想尖叫,发现脖子冰凉,苏德用画刀顶在那里。我终究没能敌过他的欲望。
“爸爸,我想退学。”“好好的退什么学,学校那么好,你自己花了多大心思考上的你不知道啊,你这样在天上的妈妈也会伤心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会画画,连多一个朋友都没有。我烦躁地把画纸撕碎,摔画笔,把油彩整个倒在水槽里,班里的,宿舍的人好像都格外怕我。
发呆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本书,“度度鸟,一种外表看似拙重,翅膀退化的鸟类,原本快乐地生活在Mauritius 岛上, 由於长久以来与世隔绝,对於陌生的访客予以热诚且天真的招待,不料,人们似乎会错意了,以为度度鸟是个无知的大笨鸟,打破了度度鸟以往宁静安和的生活,无情的人类及所带过去的动物如猪、狗,彻底的蹂躏了度度鸟的生活空间,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我突然格外喜欢这只鸟,不断地在脑海里描绘这只鸟的颜色形状以及神态,我想像着这只鸟快乐与世隔绝生活的样子,想到那只不会飞的鸟心里就会觉得舒服很多。每天晚上入眠的时候我都会跟它说话,这个世界听我讲话的人已经没有了,只有这只鸟。
又看到那个拿书给我的男生了,他说他叫路铭,也是学画的。这一次我请他陪我走走,鬼使神差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嘴唇僵硬,原来我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话了。他很诧异,但是没有拒绝我。走入黑暗的楼梯转角时,我颤抖着的手突然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他的胳膊,他被我的举动惊到了,我这是怎么了呢,好想好想找个依靠,原来我这么懦弱啊。
我们恋爱了,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他包容我,会陪着我一起画度度鸟。我们碰见苏德了,他介绍我们认识,说苏德是他的导师。路铭说他要去美国了,苏德给他的机会,这个机会,无比珍贵,堪称一步登天。我求他,求他不要离开我,为了留住他,我想把自己给他,他惶恐接受。
我们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路铭逼问我为什么不是他,我向他坦白了一切。路铭很崩溃,“告他,一定要告他,这个禽兽!”每一个夜晚我颤抖着手把资料整理出来,但一个个证据都好像石沉大海,我上诉,不断地上诉,苏德依然为人师表,我的精神逐渐衰竭。学院说我上诉不成立,苏德告我诽谤,在法院开庭,我一点都不害怕,真的,我有路铭。
诽谤罪成立,开庭那天,路铭站在了苏德那边。苏德依然是一代尊师,路铭顺利出国,我进了精神病院。
所有的人都觉得我疯了,可是我很清楚,我没疯,为什么,没有人肯相信我,我说的是实话,他们却以为我是疯子在胡说八道。他们每天逼我吃药,说吃那个药对我的病情有好处,能让我停止臆想,什么时候成臆想的,那些,不都是事实吗。说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吃那些药感觉到好难受好难受。无意间看到我的主治医生在跟苏德说话,他们两个,是朋友。
我遇到了一个很亲近我的实习医生,她叫小洁,她愿意听我讲话,她说她相信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在医院的日子混沌得让我忘记我还有一次开庭,我还要告他,我不可能放弃。法官在判决陈述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根据病人在倾述中告知自己妄想症的病状……”小洁给了法官一盘录音带,是我跟她说的话。苏德恢复了了名誉,甚至是更好的名誉,小洁顺利成为省医院正式编制医生。我在法庭宣判后的第二日在医院的卫生间里用自己暗藏了许久的画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见了炫目的阳光,每天来看我的医生脸色很苍白,她是不是因为什么没有了很多血啊,他们叫她小姐医生,这个名字好搞笑啊。好奇怪,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好像很亲近我。我每天都笑,很开心的笑,但是他们好像很怕我。他们叫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虽然很苦,一颗颗的一粒粒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的手腕一直很痛,我总感觉我要抬起手干些什么,可是我的手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