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过后,林子里弥漫着水汽,蘑菇们蹭蹭地长出来了。这是空中草原山顶的背风坡地,草原覆盖了整个山顶平地,是一张织就了黄花碧草的巨毯,这毯子从远方迤逦而来,延伸进林子里,逐渐稀疏,慢慢消失在树根,乱石和罅隙里。林子是北方常见的山间植被集合,白桦是其中最高大挺拔的,足有五六丈高,灰白色的树干长满了魆黑斑点,好像一只只眼睛,卵状叶在高高的头顶铺开,山风徐来,沙沙作响。马尾松和鱼鳞松也不少,忽高忽矮,或立或卧,虬曲苍劲,松风高洁。这里的东北榆长的矮小,灰扑扑的,细小的叶子也都没有精神。荆棘子,黄花刺等灌木丛散落在林子底层,几乎要匍匐到地面了。
漫步在光影斑驳的白桦树下,忽然看到地面上一个白色的小伞,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看,圆圆的小伞盖白里透黄,足有成人的手掌一般大,正面平滑,细腻,弥漫着湿漉漉的仙气。伞盖的背面密布细小的沟回,从伞盖的边缘一直延伸到伞柱的底部,消失在落叶里。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伞柱,轻轻一提,蘑菇就拔地而起了,它的根极短,短到几乎看不到。从落叶和杂草的缝隙里,浅浅地伸进土地。
这蘑菇类似于菜市场的平菇,颜色质朴,外形淡定,一看就是比较友善的类型,小心翼翼地掰一块下来,甜丝丝的,果然无毒。再往前走,白蘑菇星星点点的,这边有一棵灵芝,黑亮亮的,伞盖上一圈一圈的褐色条纹儿,同心圆状分布。伞盖的边缘不甚齐整,坑坑洼洼,伞柱细瘦,黑魆魆的挺立在沙土里,这家伙邪魅的气质十分硬朗,令人不寒而栗。不远处有一双花伞组合,高的那一把是橘红色,矮的是紫金色,伞盖都很小,相当于老白汾杯子大小,外表光滑却不细腻,有碎碎的斑点,伞柱高耸,布满螺旋状细纹。太美了,刚想下手摘取之,忽然感觉到炫目,继而眩晕,赶紧住手。想起来古书说的“招魂伞”,鲜艳的蘑菇千万不能碰,不懂的人和家畜吃了这种花伞,会异常兴奋,载歌载舞,直到毒发身亡。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然,什么蘑菇也有。在一丛乱草里,赫然躺着一颗巨大的褐色蘑菇。这盖子又圆又大,足足有大海碗那么阔,伞盖上密布深沟,边缘破碎,蘑菇被落叶,松针,草叶几乎埋没了,伞柱短到可以忽略,整个蘑菇仿佛打了地铺。这东西破破烂烂,平庸无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百菌之王”鸡枞?可是听说这鸡枞只有云贵才出产,北方哪会有?拿到山下问老农,说他们这东西叫鸡窝头,用它炖鸡炖肉做汤,那味儿香的啊,给个县官都不换!
天儿黑了下来,林子的天空现出了星辰。北斗七星旁边那个星座,从林子的天空现出了星辰。北斗七星旁边那个星座,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好像一只猫,傲娇慵懒的爱丽丝迷失在记忆里了,别时容易见时难,留不下的终归还是要走的。流水落花,春去秋来,几多情绪,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