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星期日
七点多起一次,之后又上床假寐,在手机看报纸新闻,皆关乎疫情事。
上午李姐在群里发通知,除下沉社区和基层锻炼的同志以外,其他人下周一律到单位上班。
下周就是明天。
上岗出发,在大门口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是崔平,带着眼镜,蒙着口罩。今天才发现他穿的一件绿色军大衣,是我当兵那个年代的。二人互道辛苦,互相勉励,我转身急去。
宁福里门口,一个陌生人到我车窗前问我贵干,我告诉他我是档案馆的干部,下沉在这个小区在站岗,他说声“哦——”,立即让冯师傅给我开门。我把车开进去,二人重见,他不再“笑问客从何处来”,告诉我他是市委党校的,在老干部处。他和我本家,也姓杨,年长于我,今年51岁。昨晚是他第一个班,他们还有一个同事也分到这里,姓王。他们两个都是第二批。
我俩正在热情说话,只见陈处在从门口一辆车上下来,那车随即扬长而去。陈处告曰,今天宣传部下去8个干部,他陪同部长到每个点位去看一下,这是刚回来。陈处说的不会是一把手部长,应该是他们的分管部长。
李姐来电,问我是否在岗,说是少顷她和于馆来看我。
老冯听我打电话,问你们领导来检查,我答是。老冯又改口说,不是检查,就是慰问。老冯又说,前几天,你们单位领导已来过,来看过你们那个大个。老冯说的是王国新,而来看的领导应该是关树锋馆长,关馆分管王国新所在部门,于馆分管我所在部门。这个我没有和老冯细说,但是老冯又道,过几天,他们党校的领导也得来,准来。杨老师答,我们领导不一定来,因为我们领导也都下沉了。
这时居委会张元过来,见我,又说让我去拿消毒用品,说只有我没有领,上次她和我说过,但是我没有去领。我告诉张元,我们领导一会儿来看我,等领导走后我再去。张元则说,那我再过来时给捎来。
杨老师见此说,你去吧。我想让张元捎出来也不好,就去了。就在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脱鞋放足底贴的那条凳子上,一个纸箱子里放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四样东西,消毒水、洗手液、湿巾等,拎起来还是挺重的。
我拿着那袋子回来,见一个妇女正在门前磨叽,她回家但是拿不出证,故而按照规定让她登记,她一一都写,但是拒绝写身份证号,说自己回家,还要透露信息,这个信息不值钱,所以拒绝写。我说,您既在这里住,所有信息都透明,何而不愿透露一个号码呢。这妇女仍耿耿于怀,我又说,无证者一律登记,一视同仁,待下次出门记得带证。妇女仍然不满,狠狠地跺了一下右脚,当即吓我一跳,她气势汹汹而走。天津人形容人生气,说“蹦脚”,也有说“跳脚”的。今天所见,虽然只跺一脚,也可以归入蹦脚范畴,此人情绪之大,令人惊讶。
这位妇女正在发作之时,我已见于李二位领导来了,因为我见李姐的车缓缓停在门外并下来。我迎出去,又有一辆车在超过她们,我赶紧招手示意车那车过杆。那车一去,于李二位领导已经走在我的跟前。我热情洋溢,把她们迎接进来。
于馆手拿给三件一次性雨衣,红色的,带着包装,这和社区小医院金佟二位大夫所穿充当防护服的一样。这是给我带来的慰问品,我接过来,并和二位领导合影。
二位领导问我的情况,主要还是担心我的身体。于馆嘱咐多带衣服,冷热及时添减。今年果然是冷,在她们走了以后,我果然把红马甲里的呢子外套脱去,又换上了那件赭红色的羽绒服,再套上红马甲,即使这样也不暖和。春天的天气就是这样。
于馆和说,考虑换替我的事,但后来说要换一替一,处里目前没有人替。我告于馆,李姐已经和我谈过,我已决心把下沉的班值下去。李姐又和我说她们轮换替我的方法,我说那不合适,因为下沉还要考核云。李姐遂不再提。
李姐又和我说起宣传下沉的事,我告之,我和小夏已经又交换意见。于馆又道,馆宣传处目前正在号召写抗疫日记。我说,我正有呢,届时可以提供,现在可以先行朋友圈。她二人都说,这是好事。我又告之,我从下沉开始已经写日记,虽然每日匆匆,但是估算一万字已经有了,二位领导皆惊讶,李姐赞叹我是有心人。于馆又说,稍作整理,将来可以在中档报发,并嘱我照片也要留好。于馆接着又说,既然如此,你就待下去吧,你的下沉也不白下!而且,你知道怎么写,这是你的长项,况且你是最早下沉的,因此你写这个日记最合适。
领导说的一席话,深得我心,真是知人善任,日记一事也不谋而合。李姐也对我写日记有信心。
李姐把我们的合影发到了领导干部群,不久,刘姐来电话,说是看见我的岗位照片,怀念一起的日子。我说,你虽然走了,还是我们的组长,我们也还是按照你给排的班继续往下走呢。刘姐走时,给我们三个又排了班,一直到28号。刘姐说,她现在河东向阳楼,那里没有物业没有小区,是在大街上站岗,连厕所都没有。她当上了第三党支部的书记。
没过多久,刘姐又来电话,让我去对面的药店去取发票。我遂去取,但是只给了一张发票,刘姐嘱我是三张,故我又给刘姐打电话,刘姐说必须三张。我知道这个意思,刘姐买的东西有公有私,她公私分明。我又跑一趟药店的人答应重新去开。
我回到岗上,一对男女情侣过来,女生自河南信阳来,准备隔离,办理一张红卡,男生是陪同者。我和刑警馆又让他们也去我我刚回的对面药店买体温表,但是他们一去不返,许久不见回来,行李箱子还在静放,直到我下班也还没有回来。估计是买了体温表又去买别的东西,这也让人理解,女生这一上楼,就是14天,二人则要两周咫尺而不能相见。
疫情之中,感情或促进之,或起腻之,皆为人之常情。也是今天,忽见亮亮慌张出来,问老冯道,看见我媳妇了吗?老冯未见,而就在那之前,一个年轻女生携着行李而去,杨老师拦住问她,你的证件呢?她答,我不回来了!说罢坚决而去。我和杨老师都是一愣,觉得那不像是平常话。就在少顷之间,亮亮已经出来,我告之立即去追。果然,亮亮又和那女生拉着手回来。亮亮让她媳妇过去,又转回和我握手,表示感谢,说是他媳妇出门没又带证,他怕我们执意拦截而发生冲突。我们哪里知道那是亮亮的媳妇呢。
今天阴天,暮色沉沉,邢警官走时说今晚上有雨,明天降温。又说今年春天多雨,春雨贵如油,这句用的其实不对,雨多,也就不贵了。邢警官已经走了,又回来和老冯说,别管多晚,哪怕是半夜,只要是有外籍的人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又是陈处来接班,又提前了十多分钟。这都要记着,是人家用自己的时间,替了我们。
晚上回家吃豆腐和饼。疲惫不堪,腰酸背疼,头脑僵硬。虽然和领导说自己愿意继续站岗,但是,当然希望赶快结束这样的生活。
饭后接上仲凯一起去天汐园球。再出来的时候果然下雨。再回天潇园雨正淅淅沥沥,门口无人,正待进去,从门房里闪出来人测了体温。
晚上回家记日记。雨一直在下,到半夜时,静了,只听见雨在窗外沙沙作响,撩开窗帘去看,树下的池水黑色的亮着,泛着涟漪。
跋
我的下沉日记,逐步孕育催生,这一天是个决定的日子。日记是私人化的历史纪录,不是文学作品,虚构的“日记体”是另一回事。我素有日记,但纯属私人笔记,从未想过发表。而这次下沉所记,是相对完整,也有一定纪录意识的日记,是大历史中的小人物的思想和行动。值此疫情之际,全国人民万众砥砺,我别无他长,唯献力于社区门岗,又录得一些所见实事,野人献曝,一吐精诚。
中档报,全称为中国档案报,档案界行业内报纸,也是档案工作者的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