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这旱地,是极少下雨的。最近,这天好像中了彩票一般,奢靡的下起了小雨,这一下就是几天。
这糟透的天气就和我的生活一般,阴暗,奢靡。这已不知道是我辞职回家的第几天了,我懒散着摊在电脑椅里,目光呆滞的望着电脑。
“马力请求加为好友”
当我看到这条请求消息的时候,心里不由咯噔了 一下。在我还没有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的时候,聊天窗口过来一条信息,是马力的,“一起撸几把?”
我把自己心中如波涛般的惊奇压了回去,然后敲出一个“好”字。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在这一夜里我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上路需要支援”,“中路miss”。
望向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这时聊天窗口闪了起来,“累了,睡了。”
我条件反射式的打出了“晚安”两个字,刚要发出去,我自己就笑了,天都亮了哪还有什么晚安。此时我心中塞满的各种话要喷涌而出,然而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个字被一个叫回车的键位敲了出去,“嗯”。
聊天窗口中马力的头像暗了下去,他下线了。
我躺在床上想要入睡,可是如潮水一般的思绪涌入我的脑中,我已无法入眠。
这股潮水把我活生生的又冲回了那刚刚结束的大学时代。
如果让我用一句话形容大学,我会说大学是一个你毕业了都不知道谁是你同学的地方,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班上应该有四五十个人,而我能叫上名字来的大概二十有余吧。上学的时代,学校就是一个养鸡场,你的初中高中是养肉鸡的,把你们关在一个笼子里养给你们的是同一个笼子,同一种饲料,同在一个屋檐下,大家是要相互了解好好处的。大学是养野鸡的,把你们放养到山坡自己去各个山头去寻找自己的住所,对于我这样一个只能看到自己脚下小虫子的短视的野鸡来说,寻找自己的同班同学显然是一个吃力不好找的差使。
马力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到了大三开学那天才认识他对我而言已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大一大二,马力在我印象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学习好像挺好的,好像是学生会的,好像是挺忙的。这种人在每个学期必挂两科的我的眼中会被自动过滤掉。除此之外在我大三之前的记忆里用百度也搜索不到什么有效的词汇来描述他了。
大三对于一个上大学的人来说就是放牛娃的春天,混了两年已然是大学的大哥式的人物,并且没有人能撼动你大哥的地位,大一的学生乳臭未干,身上还带着一股稚嫩的气息,大学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其新鲜的。大二的学生还在那自以为是的教导大一的新生。大四的就更不用说了,整天忙着考研,找工作,是没工夫和你争的,毕竟他们也是上一代的大哥没兴趣和你玩。而我们就像熬出头的小媳妇终于做婆婆了,指点指点大一大二的小弟,在宿舍阳台对着学妹吹口哨,以师兄之名带着小弟小妹去k歌去体验大学生活,好不自在。
大三开学那天我去校外看青哥新开张的一个小宾馆,青哥也是我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大学同学里面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大一的时候就自己在学校做起了小生意,也是我们宿舍第一个用自己挣的钱买笔记本的人,那时的我对他崇拜的不行。我也一直在模仿他的道路,但是事与愿违,做生意做了两天我就做不下去了,把自己进的货转手倒卖了给了他。不过有两样本事我学的是很透彻的,第一是逃课,第二是补考。我们一起逃课,他逃课去市场挑货,我逃课去网吧开撸。每个学期开始总能在补考的考场上看到彼此的身影,这一点也让我在补考的时候不那么寂寞,青哥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到了大三,青哥已经不满足与小打小闹转手去租了校外的一个宾馆,自己经营了起来。如果要在大学市场做生意,我想说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尤其在我们这种二流的大学,宾馆的生意简直不能太火爆,如果你不提前预定,那晚上你就带着你亲爱的去网吧和我们这群单身汪去通宵吧。也是青哥的这个宾馆让我遇到了我大学生活中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不过不是女朋友,而是马力。马力不仅学习好,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并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这是我大一打一开学就想拥有的爱情学业事业三丰收,我没有做到,马力做到了。这让我更加坚信了那句话,总有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过着你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果那个人恰好在你身边,而且进入了你的生活,这种落差也只有我这个在撸海血战输了不下于两千场的人练就的心态才能承受的了的。
这一天晚上,我在青哥的宾馆的小平楼的屋顶买好了下酒菜,摆好了两箱啤酒,和两瓶二锅头,今晚是不醉不休了,等着和青哥好好的挫一顿,畅谈一下“人生”。在屋顶这么有情调的地方喝酒,天气好了还能看到满天繁星,这种生活真是爽哉快哉。此情此景我直想作词一首,赋歌一曲,“星星下的你,在屋顶上喝着啤酒吃着炸鸡,看楼下出双入对的你们,可怜单身的自己”青哥啊,你这小宾馆成全了他们,可苦了你这单身的兄弟我啊。正在我在内心意淫着这词不是词,曲不是曲的一堆文字凑在一起的所谓的歌的时候,我看到了马力进来了青哥的宾馆,进了青哥的屋子说了些什么,然后低着头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抽风了还是癫痫了,自己竟然对着马力的背影喊了一句“喂”并且不由鬼使神差的寒碜了一句:上来喝点不?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不过这种客套的话谁都听的懂,想必像马力这种学霸似的存在,是不会理会我这种学渣的“邀请”的。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是的,没错,他竟然答应了。我不知道怎么收场了,于是我就喊青哥,青哥生意忙,也就一直没来,直到凌晨才忙完,也是累的不行,没来光顾我准备的这桌好酒好菜。有时候,有些东西真的解释不清,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命运,也是一种缘分,或者说是一种不由自主。如果没有这些,我也就交不到马力这个朋友。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前我和马力之间没有什么了解,也互相不熟悉,只是一个班的同学,在我们之间我找不到任何话题去聊天。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它给了两个陌生人交流的空间,在酒面前不论你是萍水相逢,还是他乡故知,就是一个字“喝”,想要说的话全在酒里了,一来二去,一箱瓶酒和一瓶二锅头已经见底了,没想到马力竟然这么能喝。喝着喝着,我们之间聊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入。
“我今天来是找青哥退房的”马力说。
听到这爆炸性的消息我内心暗自想:你这个学霸谈了恋爱,也不过和我们这些人一般俗气啊,你小子表面上看不出来啊。
正当我暗自思忖的时候,醉醺醺的马力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我连忙应了一声:嗯。
“我失恋了”马力接着说。
这时我还暗自得意,没猜错吧,你小子还是不行啊,读书读多了,脑子这么直可不好啊,人家女生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跟你出来,你怎么着也得玩点小浪漫吧。
“也是麻烦青哥了,在他住两个月,他也没收我的钱。”马力似乎没有看出我在想什么,径直的说。
听到这,我把刚刚吃进去的花生喷了出来,不是青哥不收两个月的房租刺激到我了,青哥这人平日里最大方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两个月啊,我滴天也够本了啊,兄弟你可以啊。我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马力的君子之腹,还津津自乐。
“暑假这两个月,我没回家,一天跑三家去做家教,晚上一个人跑青哥这来住,就是想挣点钱,开学了送她一分大礼,可是现在呢?我辛辛苦苦两个月的成果呢?钱挣到了,人不是我的了。”马力表情变的有点难堪,好像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听到这里我在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暗暗自责,这时我脸上发烫,感觉脑袋开始发胀,我喝的也不少了。我竟然没有顾及到到马力的心情直接问道:“为什么分手啊?”
醉酒人之间的谈话是最真诚的,马力也没有避讳,酒后吐真言啊,如果你酒后没有吐真言,那也只能是你喝的不够多,要么没遇到伤心事,活着没遇到能掏心的人。幸运的是我成了马力那个能掏心的人,而马力遇上了伤心的事,并且喝了对他来说足够多的酒(对于一个从来不喝酒的人来说),事后我也问过马力,你为什么给我说那些话,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我们之前又不熟悉。马力反问我为什么要邀请他,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是直觉,后来后悔了不该喊你。马力说是直觉,后来后悔了不该告诉你。
马力借着酒力说出了他和她女朋友之间的往事。马力和她是在学生会认识的,他是正会,她是副会,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他是她的初恋,她也是他的初恋。这是一场没有表白的爱情,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又是那么的完美。对于我们这些男生来说,每个月一千的生活费不够自己挥霍的,当然除了青哥这种没有生活费的人除外(他每个月挣的钱比我们一个宿舍的生活费都多),马力是幸运的,因为他不仅有生活费,他还有女朋友,不是因为他有女朋友就幸运,而是在他们的爱情里,他不需要养女朋友。马力每个月都能受到她女朋友给她买的各种礼物,从吃到穿再到用,这不是谈恋爱啊,这就是找了个妈啊,我是羡慕的不行。马力不是那种小白脸,也不是那种靠女人的施舍过日子的人,当然他女朋友也不会这么想,因为这是爱情,在爱情中没有布施者,也没有受施者,这是爱的奉献。她什么都不缺,但马力出于一个男人的自尊他不能只接受女朋友的“施舍”,他每个周末都会出去兼职,甚至暑假都不回家,因为他想用自己的行动去赚一笔钱然后送给她一份大大的礼物。他们互相爱着对方,那么深深的爱着对方。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然而事与愿违。
马力的女友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对于她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如果一个陌生的男人把自己的女儿带走,做母亲的是舍不得的,即使女大当嫁,你也无法理解一个单身母亲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孩子,然后看着自己孩子离开自己嫁人去另一个城市生活的心情。故事的经过总是这么的狗血,马力未来的岳母知道了他俩的恋情,勒令自己的女儿和马力分手,除非马力答应在他女友的城市买房,并且在那里工作安家。这怎么可能,就算马力毕业了找了工作,在一个城市买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爱情,马力答应了,先挽留住这段爱情是马力最急需的。但是岳母却食言了,买房,安家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在这个纠结的暑假过后他们还是分了。听完马力的这番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却无能为力。
也是因为这次分手马力似乎变了一个人,他每天跟着我抽烟喝酒,去网吧打LOL,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说只有在游戏里他才能忘掉她。每天我们除了喝酒,打游戏,剩下的唯一不是负能量的事情就是围着校园压马路了,我是极不愿意去做这种蠢事的,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我宁愿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可谁让我听了他的故事呢,又把他带入到我的这万劫不复的堕落的生活,这也算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救赎吧,每天晚上我都会陪着马力逛校园,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能感觉到马力的眼睛流露出来的那种怀念与无奈,游戏与酒精的麻痹只是暂时的,马力还是不能忘掉他。马力说:”在这校园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能看到她,也能看到我,我们走遍了这校园的每一寸土地,我忘不掉她“。我说:“现在陪你走的人是我,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讽刺。”他没说话,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我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句:“要不,你去把她追回来吧。”他沉思良久说:“不可能的,她不会答应的,她母亲也不会答应的,我已经努力过不止一次了”。其实我想说:为什么不在试一试呢?但我没说,因为这不是两个人的爱情,这是两个家庭的战争。
这种颓废的生活(对他来说)持续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马力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电话里她只说了一句话:“晚上陪我逛逛校园吧。”就这样我终于解脱了,这一个电话拯救了我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也拯救了他那水深火热的爱情。
第二天马力请我吃饭,脸上却看不到一点“大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的”的样子,我说:“你小子别装了,女朋友都回来了,还哭丧着脸。”马力没说什么,他去拿了两瓶酒,我说:“咋了?她没同意?”马力说:“别废话,陪你喝的,这可能是我和你最后一次喝酒了。“马力的嘴角抿了一下,我知道他笑了,我也知道他俩终于又好了。我没再说什么,那晚我了好多,却没再说一句话,我没说,马力也没说。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想给马力发个QQ,却发现QQ列表里已经没有马力了。我以为自己喝醉了,巨大的酒意让我昏昏欲睡。第二天,起来已是中午时分了,脑袋昏昏涨涨,突然想起来昨天想给马力发个QQ,我拿起手机,在好友列表里却没有找到马力。我酒劲未散就气冲冲的拿起电话打了过去,还没等我说话,马力的手机那边就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知道那是马力的女友,她说:”你以后不要联系马力了,这一个月他都跟你混成什么样子了,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QQ是我删的,以后不要在联系他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马力来找我喝酒。或许我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彼此闯入了对方的生活,或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每天还是会用QQ,可是QQ里面再也联系不到马力了,我每天还是在刷空间,空间也找不到马力的一丝痕迹了。我不敢给马力发短信,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规,马力的出现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事就去网吧,路上见到马力也只是礼节性的点个头。那天在网吧,我打的正嗨,突然一个人把我面前的电脑关了。我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发泄,回头一看竟然是马力。马力说:”怎么?没有我自己玩有意思?“我说:”你怎么出来玩了?“马力说:”你个学渣不知道人的习惯二十一天就能养成吗?你培养了我一个月,有这么好改吗?。大学我除了谈了一个女朋友,还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好朋友。虽然一点好的没教我学,但是我还是认你这给个朋友。“我挠了挠自己的头,我说你还是别玩了。他说没事,偷偷来的。就这样一有空马力就会来网吧找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持续多久就败露了,我只记得马力女友对我那鄙夷的眼神和马力那尴尬的笑容。这一次闹的差一点又要分手,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罪人。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在网吧见过马力,马力和他女朋友自从复合以后就一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不过还好都是小打小闹。每当吵架的时候,马力都会来找我抱怨一下,而我就是陪他逛逛校园,我不知道我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不过还好,第二天他们总能和好如初。时间久了对于他们这种打打闹闹也就习惯了。这中间我偷偷加过马力几次QQ,不过最后都被他女朋友发现了,我说你就不能申请小号吗?马力说没有用的。我手机都在她那里申请什么号都没用。我说:”那咱俩以后可没法用QQ联系了,你说你结婚的时候我可怎么去啊。“马力开玩笑的说:除非我们分手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大学就快毕业了,养鸡场场养出来的野鸡终极要面向市场找到自己的买家,校园每天好几个招聘会,我拿着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简历一个个的去投。野鸡虽说比肉鸡的市场好,可我这不入流的野鸡却也只是比肉鸡多了一个大学毕业证书,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承蒙上天眷顾,最后有一家外地的企业看上了我。
毕业聚餐那天,马力给我说,他毕业就去北京读研了,她去云南读研了。我说那你们怎么办。他说不知道,随缘吧。
就这样,大学生活匆匆的结束了。
身在异地,我不知道马力是怎么度过他们感情的冰河期的,毕竟他们之间经历的已经够多的了,我相信他们什么都能解决。马力开学后,我又加上了他的QQ,没想到一个月后,还是被她女朋友发现了,最终把我删掉,不过我还是蛮开心的,至少他们好好的。在外地工作了几个月,才知道社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我才发现自己在大学什么都没学会,有时候真的后悔自己在大学为什么不多学一点,这样也能考个好一点大学的研究生,我竟开始羡慕起马力的读研时光。在和马力的通话中我的抱怨越来越多,马力说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要不你试着去读研吧,试一试至少不后悔。终于我不堪这现实我辞职回家了,这大学我什么也没学会,只知道如何打游戏如何浪费时光。回家后,我把大学的习惯全都带了回来,把自己一头扎进游戏的深海里,我知道我可能一事无成了,我试着去改变自己,去拟补那大学浪费的时光,可是每天醒来后还是无尽的逃避和游戏中的自我麻痹,就和这糟透的天气一样。我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在和别人联系,我不想把自己的恶习蔓延出去,这也是我仅存的一点良知。直到昨天晚上那个QQ好友申请,我又想起了马力,想起了我的大学,想起了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梦想。我觉着这世界太不完美,爱情不应该这样,我想去改变一些什么,我给马力打了电话,我说我已经很失败了,你不能这样就丢失了你的爱情,我帮你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你去找她吧。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倒现在 rui sou sou xi xi la sou la xi xi xi xi la sou”枕边的手机晃动着把我叫醒,我不情愿的眯着眼拿起手机,是马力打的。“尊敬的旅客......”我听到了火车站报站的声音,我不知道刚刚是梦还是幻觉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我说你去吧,去云南别在放手了。马力说:”我是在火车上,不过这辆车是去我们的大学的。”
我哽咽住了,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愣了一会,我说好,我陪你再去醉一次。
我拉开窗帘,阳光肆无忌惮的夺窗而入,天晴了。我拉开了窗户,闻到了青草破土而出散发的泥土味道。
我买了一张车票,坐上了去大学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