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图书馆看看”这个念头曾经不止一次在脑海出现,可都因为没有即刻成行而被一再推迟,不管日子真忙还是假忙,身为人父人母的我们能有空拿起一本书翻看,在如今已几近于奢侈。除了给孩子买书、陪孩子看书以外,我们有时候连教科书也不想多看一眼。我们是最有学历的一代,我们是最没有学识的一代。
下午这个念头终于再次闪现,我觉得必须立刻马上走一趟,当右手推大门的那一刻,我想今天会是谁在值班呢?因为最近才得知杜姐病了,十有八九应是杨姐,可她的身体也不硬朗,一个人能顶住一个偌大的场馆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里边走,除了看见黄老师在那看书之外,没看见有其他人。
我一边和她打招呼,一边被前台一堆显眼的新书所吸引,这就是学校最新采购的那批书吧。这两年,学校的硬件建设在提速,软件投入也没落后,整个图书馆里的新书明显增多,图书品种也在增多,前来借阅的师生也在增多,阅读也越来越受到重视。随便看了一会儿,就来到专业杂志区域,最新的期刊摆满了书架,尤其是政治两大件《中学政治教学参考》《思想政治课教学》,还有去年我建议加订的《教学月刊》,这三本主要的刊物都近在眼前,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其实是一个多么富有学识的地方,只可惜自己看得还是比较少,更谈不上什么思考与研究了。这学期尤其可怜,除了偶尔看几页从前借回家中的书,这是本学期第一次来这里看看,可时间已经进入期末了。
走过杂志区,就来到最里边的一排新书区,终于再次看见了那些熟悉的数目:《文化苦旅》《寻找不一样的教育》等,前者是我很喜欢的散文,后者是我推荐给学校所买。不止一位团友在提交的教育反思中谈到这本书,知道他们来借这本书并且认真翻阅其中的内容,我就打心眼里高兴,为他们,也为自己。我想,这也是一种幸福吧,能为别人的成长做一点直接或间接的事情,这是一种与我们常挂在嘴边的不一样的幸福。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后一片区域,这里与刚才的场景完全不同,眼前尽是凋零的黄色,这些书几乎没人前来光顾,因为他们太过陈旧,它们的年龄甚至比我们还要大,它们一直静静地躺在这里,被我们所抛弃。其实这种情况在大学图书馆里更普遍,当时我们总是抱怨偌大的图书馆却没多少新书,这些古董般的“破烂”怎么能够适应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包括后来去参观很多博物馆,里边的东西大多也都是陈年旧货,我们只是怀着逛逛的心情来此一游,拿着手机对着它们连拍一阵,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那么有意,那么无情。不能全怪我们,是这个匆匆的时代改变了事物,改变了你我,改变了我们对事物的认知和判断,改变了事物对我们的作用和价值。
我竟然伸手去够两本翻看,我居然在瞬间爱不释手。这些经济学、政治学、哲学、社会学等经典著作我们恐怕一辈子也没有认真学过一两本,我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奇怪的想法,这些书怎么原来没见过?如果我早知道有这样的书,我一定会……我不敢再往下想,因为我知道自己又要开始犯幼稚病。人生不是演戏,每一天都是现场,如果我们总是把如果挂在嘴边,不仅于事无补,也容易让人笑话。我知道,这些书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的行色太匆匆,从没有肯停下几分钟面对着它们看一看。我们向来喜新厌旧,我们习惯了“创新驱动”,我们生活在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却不是生活的创造者。我们被手机所捆绑,我们被互联网所淹没,我们被微信所主宰,我们被汽车所截肢。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方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简单,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乏味,我们的精神越来越空虚。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有一口心灵鸡汤就很大补,而到了现在,只需看一段夜读即可饱腹。
一个慵懒的下午,我无意中点开一段视频,一边无精打采的打着字,一边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地听着里边的教授讲马克思。从一定程度上讲,在中国,马克思我们都非常熟悉;在当下,马克思我们都非常陌生。当教授说道:“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自从马克思主义诞生之后,世界呈现出了两条不同的发展道路,一条是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一条是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在我们今天的思想文化战线,很多人对马克思主义持有不同的看法,甚至还有些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但是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们也是知识分子,马克思当年也是知识分子,人家写了一本书叫《共产党宣言》,能够把世界分成两个世界,能够把世界引出两条道路,社会主义道路和资本主义道路,当年没人强迫你读这本书,也没有哪个政治组织要强迫你学习,但是却有很多人无怨无悔地拿起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拿起马克思的《资本论》,把它确立为自己的政治信仰,运用这个理论组织起千百万个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投入到翻天覆地的大革命,当年是无怨无悔,没有外来政治力量强迫你学习,这就是人家理论的力量,信仰的力量。想想我们,我们有的时候也在爬格子,我们有人一辈子也在发奋著书立说,可是我们的理论又能走多远呢?有时候我们讲的话连这个教室都走不出去,连我们的学生都不信,甚至我们自己都不咋信,顶多也就是赵本山所说的,让你媳妇在家写吧,村口厕所快没纸了……”
我陷入了巨大的彷徨和焦虑之中。我想,身为一名教师,可能也越来越被时代所职业化,但如果教师也在城镇化的物质变迁中失去了精神归宿的一亩三分地,那世界便没有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最终打败我们的将不是时间,而是我们自己。面对着越来越多人在不断写书,面对着图书馆里越来越多的新书,我们应该在巨大的文化仓库中学会分辨,在心中给那些更有力量更有信仰的理论以一席之地,看着它们,读着它们,一起“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