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下午四点整，方父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小豆豆。一放学，孩子们就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没过多久，身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都被领走了，却迟迟不见小豆豆出现。等待区的家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方父一个人。

不会是小豆豆出什么事了吧？平常放学都像在参加短跑比赛的小小人儿，今天怎么会还不出来？莫不是被妍希接走了，可是没道理啊，妍希这会儿还没下班呢……方父越想越着急，拿出手机，赶紧给方妍希拨了电话。电话终于在铃声快接近尾声时接听了，方妍希还没开口说话，方父就着急地说：

“喂，妍希啊，小豆豆是你接走了吗？我怎么等了好久都没接到啊？”

听了父亲的话，方妍希这会儿才想起，中午的时候小豆豆的老师已经电话联系过她，希望她能在放学时去一趟学校，想必小豆豆现在还在韩老师办公室等着。

“爸，您别急，他现在应该是在韩老师办公室里。韩老师本想要我去学校接，可是我这边发生了点事，等会有个学生家长要来学校。所以，还是麻烦爸去接他一下，顺便问下韩老师是不是小豆豆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的，那你先忙，我去接他，你放心吧。”方父挂完电话，就进了幼儿园。

来到韩老师办公室，只见那个小小人儿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旁边，正等着家人来接。

“韩老师，不好意思。小豆豆妈妈说她那边临时有家长要过来，现在走不开，这小豆豆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韩老师看见了方父进来，便让小豆豆去走廊上玩一会儿。

“哦，小豆豆家长您好！是这样的，今天我们要小朋友画一画自己的爸爸妈妈。小豆豆在画中只画了妈妈。其他小朋友以为他是忘记画爸爸了，所以提醒他，可是他始终没有画。后来问他为什么不画，他也不说话。整个下午也一直都在沉默，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也说没有，可是他好像一直都不开心。”

听了韩老师的话，方父的心紧紧一抽。是的，小豆豆现在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平时小人儿看着挺开心、快乐的，或许也有不开心的地方，只是不想跟妍希说，就像今天这样。

“韩老师，谢谢你这么关心他，那我先把他接走，我们会注意他的。谢谢你哈！”方父一边说，一边拿过小豆豆的书包，想要帮他拿。可是小人儿今天却一反常态，很认真地说：

“外公，以后我的书包让我自己拿吧，好吗？”小豆豆的话一出，着实让韩老师方父吃了一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家中的宝贝，他们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平时小豆豆的书包也都是他帮着拿的，今天他突然说出这话，怎能不吃惊呢？

“好，以后你自己背。”看着小小的人儿背着书包走在旁边，方父心里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走出幼儿园，小豆豆突然停下了，看着身边的方父，抬起头来说：

“外公，你能不跟妈妈说今天的事吗？”

“为什么呀？”

“我怕妈妈会伤心。”

或许在不经意间，这个小小人儿的成长已经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本该是躲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他却异常的懂事，在懵懵懂懂之中，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是不一样的。

“好，外公听你的，以后你都要这样保护妈妈好不好？”

“恩，好！”话语很简短，却有一种信誓旦旦的感觉。

方妍希在和家长交流了学生在校表现之后，就赶紧回家了。小豆豆虽只有五岁，平时也调皮，但是就像她一样，骨子里总有克制自己的东西，按说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可是今天为什么韩老师希望她去学校接小豆豆呢？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方妍希刚进门，方母就把她拉进了厨房，看看小豆豆正和外公在房间，便关上了厨房门。

“妍希啊，你知道你爸回来跟我说什么了吗？他说小豆豆今天要画爸爸妈妈，可是他只画了你，回来的路上，还跟你爸说，别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你，免得你伤心。你说他这么一丁点儿的人，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方母说完后，用围裙把眼角溢出的眼泪给擦了。

“妈，那说明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现在还太小，有些事情，我没法跟他说明白，等他再大一点，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吧！”

方母知道方妍希外表看着挺柔弱的，但是也挺倔，有些事情也只能靠她自己，谁也帮不了。从小到大，她都按照自己的决定在生活，方父方母本想着方妍希大学毕业，考进了老师，就算工作稳定了，能够好好的结婚生子。他们也听说过有那么一个男孩子，刚开始也试着劝过方妍希，自己是普通家庭，还是希望她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希望她能像在家中一样，得到宠爱。可是这两孩子当时在一起也三年了，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孩子虽然家庭条件好，但是从妍希说的一些事中，也看出他并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做事情有分寸，也挺懂礼貌的。可是怎么说分就分了呢，而且当时妍希还怀着孕回来的。这几年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他们已经听得够多了，可是既然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妍希心中怕是更难过，做父母的也只能尽全力帮一帮她。

晚上，在给小豆豆讲完故事之后，小小的人儿就进入了梦想。方妍希看着这孩子，眼泪也忍不住掉下，他的五官中鼻子和嘴巴和妍希都很像，却唯独眼睛像极了那个人。妍希是双眼皮，眼睛也是大大的，而小豆豆却是单眼皮，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俩虽然都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却不小，看着也总是神采奕奕的。

时间一晃而过，没想到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了。五年了，她已经五年没有看见过他了。这五年中，说不想他，那也只是骗骗人的。一千多个夜晚，总是做梦梦见他。有时候他的脸好像就出现在眼前，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那么清晰。可是，有时候却又是那么模糊，拼命看却依旧像在大雾中一样，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就像当初第一眼看到的那个轮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