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白杨树

一 


    潺潺流水(原创转载与美篇)

    图片:源于网络自选、自拍

    歌曲:选自电视剧《悬崖》:地平线

     


                          序

        这个塔,已经消失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了,它曾记载着岭城短暂的历史沧桑。在它的南面不远处有一个古老的‘‘隆记桥头’’,1970年,在这个桥头召开的公捕、公判大会上,法官庄严宣判:判处迫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罪犯李自成死刑,立即执行。

        李自成系×××县农林大队原党支部书记,任职期间利用职权破坏知青上山下乡,伙同他人疯狂强奸女知青多人。现已查明李自成犯罪事实清楚,罪犯供认不讳,为维护社会安定,保证人民生命安全和知青的合法权益,判处李自成死刑……

   


                  (一)

          嘀嘀,滴嘀,一辆解放牌敞篷汽车下了公路,驶进了一座离路边不远的村庄,停在了一个生产队队部的门口。

        从车上跳下来了四个男青年学生模样的孩子,车上还有三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女孩儿把车上的行里、旅行兜儿、洗脸盆,还有装着书的纸箱等纷纷搬到车边上,男同学们就在车下等着接东西。

          此时,生产队大门口附近,早已集聚来了一帮看热闹的村民。他们看到汽车上贴着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还有: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社员早都知道了屯子里要来知青了,就都跑来凑热闹。

          这时,坐在车上一个瓜子脸,垂着两条大辫子,穿着军绿上衣,忽闪着一双迷人大眼睛的女孩儿在喊:“亮子,我那一纸箱子书千万别弄散了,不好收拾。”听到喊声,就看见车下一个长得黑黑的、壮壮的男孩儿就把书箱稳定的放在路旁。其它的几个人也都轻拿轻放,摆好了东西。

        这几个青年学生个个都是从城市里来的孩子,平均年龄也不过十八岁,是上山下乡来插队落户,接受“再教育”的一群被中断学业的学生娃。因为上边还没有给知青安置好住房,就让四个男知青住在生产队饲养员睡觉的炕上,三个女知青被安置在社员家里居住。队上暂时安排了一个社员给知青做饭,伙食点自然就是在生产队的队部了。

        亮子姓齐,名字叫文亮,在学校上学时各科学习成績优异,一口流利的俄语说得很溜。语文课堂,他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宣讲,当作范文。他长得文质彬彬,相貌堂堂的挺可爱,大家都管叫他‘‘亮子’’。

        穿草绿色衣服的女孩姓方,从小性格活泼可爱,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父亲是老革命干部,很喜欢自己的独生女儿,为她取名‘‘斌斌’’。在学校读书时斌斌爱唱歌跳舞,是班上同学们公认为的班花,很自然的就被老师、同学们推选为班里的文艺委员。但她的父亲在文革中遭遇到不公的批斗,母亲也在十年浩劫中陪着父亲蹲‘‘牛棚’’,斌斌就成为了‘‘黑五类’’家庭之中的‘‘狗崽子’’。这次能插队在同一个知青点,是因为斌斌与亮子平时在班里读书时就很要好,在秋季的上山下乡的运动中,方斌斌就随着这帮同学走了!

        她(他)们来到这,每一天都同队里的社员一道干活,朝迎太阳出,晚伴夕阳归,小小的年纪就被转换了身份,成为了一代新型的农民,在农村这个最广阔的天地里劳作,不停歇的修理地球。

        每一天斌斌有同学们相伴,与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虽然远离了父母,也不太想家,慢慢的就习惯了。光阴偷偷的溜走,转眼就是冬去春来。 上级给知青拨款盖了五间土平房,房址就在村口。房子盖完了,男女知青们就都搬东西住进了新居,开始了户里独立的集体生活。后来上面又给户里派来了几名知青,人数增加了,也热闹多了。     

        方斌斌倡议:户里每一名知青,都要在集体户院子前面种植两棵白杨树,寓意我们大家都要象白杨树一样拙壮成长。大家都纷纷响应,亲手种好了两棵树。白杨树的成活率挺高,都成活了,长得精神!

      光阴荏苒,大家来到农村也快一年了,大队时不时的就把知青召集到大队部开会,组织学习,传达中央最新指示,时不时的开座谈会、谈学上级文件精神的体会。

        在开会时,这个大队李书记喜欢听女知青唱革命歌曲,还多次点名让斌斌学唱样板戏、跳舞,有时还要求斌斌和他对唱一些歌曲。他还喜欢坐在斌斌的身边,目光死盯着斌斌的脸,而且靠的很近,弄得斌斌很尴尬。

      时间一天天过得很快,  大家来到农村也一年多了,谁也没有回家,因为回家必须请假,要经基层大队组织批准,否则有家难回。这段时间,方斌斌接到了两封家书,第一封家书是斌斌的爸爸写来的,问了一些斌斌的现状,告诉她妈妈有病了。第二封信的字写的很无力,但可以辩得出是父亲的笔迹。在这封信中,年迈多病的老父亲告诉了斌斌,她的母亲因长时间牛棚的生活压抑病重了,很思念自己的女儿。

        斌斌知道了母亲的病情加重,心里十分挂念。早饭后,她决定去大队请探亲假。到了大队,斌斌看到只有大队书记一个人在值班,就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请求大队书记能答应自己请假的意愿。大队书记说:你可是可以教育好的黑五类分子的子女呀,应该好好的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没事少回家。

        听到这大队书记的一番话,斌斌想到病中的母亲,一种悲痛的心情涌上心头,禁不住哭出声来。看到斌斌哭的很伤心,眼泪一对一双的从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往下掉。大队书记狡亵的就说:别哭了,哭花了脸不好看。你长得很漂亮,这美人哭起来了让我心里不忍。这样吧,你在我这里写一份请假条,能让我满意,我就批准你回家探亲。

        小小年龄的斌斌很幼稚,她以为会得到同情可怜,就伏下身体在桌子上写字。大队书记看到斌斌白白的皮肤,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脸如三月桃花绽放,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性欲,象恶狼扑食般的扑向斌斌。


        斌斌被这个恶棍扑倒压在身子底下,她瞬间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一切,拼命的挣扎呼救。这个淫棍此刻只想到自己快活,怎么会体会别人的痛苦。他危胁着说:“你别叫喊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今天你要乖乖的,我就给你的申请书签字盖章,你就可以回家了。否则,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弱小的斌斌在强壮的对手面前渐渐的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任凭这衣冠禽兽的蹂躏,吞下了苦果……

   


                (二)

        斌斌去大队请假好长时间了,吃午饭时也未归,亮子很牵挂。他跟户里的女户长说:“王秀娟同学,斌斌去大队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回家呀!我先不吃午饭了,去大队看看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女户长和斌斌也很要好,就说:”那行,我也陪着你一块去。”她们俩个人刚说完,斌斌就开门回来了。看到斌斌回来了,亮子悬着的心情就放下了。他就说:”我们刚要去接你,碰巧的是你回来了,大家刚吃饭,你也吃吧。”

        斌斌说:“我不饿,就不吃了,你们大家快吃吧。”说完,她就回了女寝室。大家都没太注意,都在吃饭,只有亮子看到斌斌的眼角有泪痕。

        吃完午饭,亮子和秀娟撂下饭碗都来看斌斌,问她的探亲假批准了没有。斌斌就掏出来了请假条,假条上有批准假期半个月的字样,盖着大队的公章和大队书记的签字。斌斌说假期时间不长,过一会就想收拾收拾就走,在公路上能赶上去县城的末班车,然后还要转火车。

        斌斌走了,她带着同学们对自己母亲的祝福走了。她是含着泪水走的,蒙受着天大的委屈走的,又不能说出来的苦水走的。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天的假期未满,斌斌就提前回来了。大家看到她的胳臂上多了一样东西——黑纱。看到斌斌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大家都来宽慰她。原来,斌斌急匆匆赶到母亲身边的时候,母亲已经是弥留之际了。斌斌拉着妈妈的手,她的妈妈有气无力的,最后竟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眼睛没有闭上就走了。

          斌斌悲痛欲绝的处理完了母亲的后事,爸爸还在蹲牛棚。可怜兮兮的父女俩人又不能长时间的在一块,斌斌能到哪里去?她只能怀着沉痛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插队落户的地方。这里有同学们,还有亮子,她感觉同学们就是亲人。她还要在这块土地上坚持接受再教育,还要与同学们一块参加队里的‘‘放秋垅’’的劳动,在劳动中改造自己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在改观换魂的同时重新做人。

      秋天,天高云淡,热得没有一丝风。放秋垅的知青在庄稼地里铲地,连热带累已是大汗淋漓。在地头休息时,男知青们接到了公社的通知,凡是符合条件的男性,都要报名去参加秋季征兵。亮子和其它两名男知青符合征兵条件,就报名去参加体检了。这一年的国际形势紧张,如检查合格就会很快的入伍,国家需要兵源。

        依法服兵役,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每个适龄青年都要积极报名应征入伍 。男儿有志要当兵,保家为国为人民。亮子与户里的两名知青积极报名应征,来到了公社兵役站参加体检。经体检,只有亮子和本户知青张援朝合格,政审也顺利通过了。另一名同学林春和因先天性心脏疾病落选。 不久,在队里正干活的亮子和张援朝就收到了入伍通知书。

        斌斌最近有一些怪异,一向性格活泼可爱的她变得沉黙寡言。每一天她都跟随着大家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 ,干活歇气儿时常常是自己独处。她喜欢自己躲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傻傻的发呆。 不知情的人们还以为她是因失去了亲人而悲痛不能自已。其实,有谁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她不仅永远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她的好同学亮子也要当兵走了。

        亮子这几天也是心事重重,自打斌斌请探亲假,他就发现斌斌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几次想找斌斌,问她怎么了。有几次在他/她们独处的时候, 很有个人修养的亮子几次张口想问一下到底是怎么了,但男女同学之间有别,又不能乱说话 ,几次张开的口又欲言又止!

        随着入伍时间的临近,亮子的一颗心在激烈的跳动,他有很多话要对斌斌说。他要好好安慰斌斌,倾诉多年的同窗情意。要当兵走了,部队的纪律严格,不能随随便便离开部队,这一别几年都说不好,每个人的人生变化更是未知。 他心中一直还藏着一个小秘密,要向斌斌表达。

        而斌斌呢,面对着多年的好同学心如刀绞,心里在流泪流血。她是多么想要找一个知心人交心,说说贴心话呀!这个人是谁?他就天天生活在自己的身边,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块土地上劳动,又常常在一个屋檐下见面。 此时此刻,他就要当兵走了,到大溶炉里去千锤百炼。即将分别之际要说什么,怎么样去说,她的现状是苦不堪言!

        入秋了,白天的秋老虎给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带来了燥热。到了晚上,满天星星又给人们送来了一些凉爽。集体户院子外面斌斌倡议每个知青都种植的两棵白杨树都长高了,也长得枝繁叶茂,很粗壮。 傍晚树上的知了 就‘ ‘知了’’ 、‘‘知了”    的叫个不停。 知了啊,知了啊,你能象鸿雁传书那样传递信息吗?你可知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呀!

        农村的晚上非常静,偶尔从远处传来了一两声犬吠。四周黑洞洞的,但站在村口,却能看到眼前的公路上汽车行驶过去的灯光。此时的村口,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徘徊。

          这么晚了,这两个黑影是什么人,他们在村口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在干什么?           


                     

                (三)

        原来,徘徊在村口的两个人是亮子和斌斌。晚饭后,亮子找到斌斌,要约她话离别,地点是知青点白杨树前的村口,不见不散。马上就要走了,亮子已着军装,时间不等人,有话再不说那可就得写信了。

        两个人如约而至见面了,可见面之后却相对无言。沉默,沉默,和周围静静的环境一样静,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几乎都能听得到。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亮子,他说:“斌斌,明天下午我们就走了,公社人武部有送新兵的汽车车接车送。咱俩是同学,也是要好的同学,马上要分开了,难免有一些不舍。这一别是几年,何时再相见,真的是一言难尽啊!最近一段时间,我看到你忧心忡忡的样子,脸色也不好,心里很难过。你是怎么了,能不能在我临走之前告诉我,也免得我牵挂!”

        亮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温馨的话顿时温暖了斌斌的心房,她是多么想敞开心扉,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呀!但是,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却不能说,这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却难住了她。想来想去,斌斌说了一句:“文亮同学,祝贺你光荣的参军,你在部队里一定会有出息,同学们也会想你的,日后多给大家写信,别忘了大家就行。这句话说完就完了。”

        斌斌简短的一句话,再就没了下文,这让亮子有点失望。他觉得斌斌即没说出自己想知道的,那就别强人所难,谁心里都有个小秘密,有内涵的人是不能继续追问的。于是,亮子就换了一个话题。他把话拉回到读初中的学习时光,同学们共同在教室里学习,下课了跑出教室。冬天男同学打雪仗,女同学踢毽子。在年终的一次班会上,大家都说斌斌的歌唱得好,让她给大家唱一个,她就高兴的给同学们唱了一首红梅赞的歌曲。听完了这首歌,大家意犹未尽,自己就请斌斌再来一个……

        美好的回忆引动着斌斌,那个时候,她有一个温暖的家,爸爸疼妈妈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幸福之中。如今,妈妈走了,爸爸还在蹲牛棚改造思想,自己一个人远离家乡和亲人,亮子又走了多孤单寂寞啊!以后自己怎么办?想到自己的现状和处境,她是一脸的茫然。

      斌斌心里很苦闷,这个闷葫芦她是不想揭开的。自从因请假探亲遭受凌辱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一截,更害怕见到亮子,很害怕自己说不出口的事被亮子知道。而亮子此时是毫不知情的,他长期隐藏在心中有一个小秘密,一直也没敢对斌斌说出来,他爱斌斌。

        斌斌和亮子之间的同学情是朴素的,如果这样的情感要升华到恋人的程度不难,只要其中一个人首先提出来,定会一拍即合。此时是秋天的夜晚,一阵秋风吹过,斌斌不紧打了一个寒颤,亮子说:“斌斌,你是不是冷了。”  斌斌说:“不冷。”  亮子说:“还说不冷,我都见你打寒颤了。”说完,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斌斌的身上,紧紧的拉着斌斌的手说:“斌斌同学,我一直以来都想对你说一句话,我爱你,但是这句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们就要分开了,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我,你可不许笑话我呀!”

        斌斌听到亮子说的话,感觉并不突然。这在她自己的预料之中,她知道亮子迟早会有一天向自己表白的。她早就有思想准备,知道今天亮子会说到这个事。但是,此时此刻的自己还能配得上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吗?在她自己遭受凌辱的那一刻,斌斌就死心了。她认为以自己现在之身许给自己的心上人,这样对亮子不公平。

        斌斌试了试,想拉回自己的手,但被亮子拽得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回来。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斌斌呀,你就答应了吧,然后在解释其它的事好吗?但是,斌斌此刻却平静的说:“亮子啊,我说的话你千万别有太多的想法,我不适合做你的恋人,我可能终身只能做你的同学了,还是让我们做一个好同学吧。请你原谅我。”

        为什么,为什么?亮子摇晃着斌斌的手,伤心的说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觉得斌斌会答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斌斌要这样,似乎有点绝情。此刻,斌斌哭了,她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看到斌斌哭得是那么的伤心,亮子好心痛,只好安慰她。斌斌哭着说:“亮子,明天你就走了,请原諒我不能去为你送行了,明天你就走了,也该早些休息,咱们就热情的拥抱一次吧,就此别过。”听到斌斌说过的话,亮子顺从的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四)

        人武部欢送新兵的卡车就要开动了,入伍的新兵胸口都戴着大红花,车下有很多送行的人。亮子一个一个看着车下送行的同学们,没有看到女户长王秀娟和斌斌。他与户里的新兵张援朝 一 一 揮手向同学们告别挥手。

        汽车在一阵一阵的喇叭声中缓缓开动了,亮子还在人群中眺望、寻找,他是多么希望斌斌出现在告别的人群中。突然,人群中跑出一个女知青,手里高举着一封信在不停的晃动。这个人越跑越近,亮子看清楚了,跑来的人正是女户长王秀娟。只见她跑到亮子的车前,气喘吁吁的告诉亮子,斌斌不来送行了,只给亮子写了一封信。她把信交到亮子手里,本想还要多说几句,但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是看着汽车越来越远。

      女户长匆匆送了一封信,见到了亮子,也帮了好友斌斌的一个忙。当她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看到斌斌的眼睛哭得红红的,不断的安慰斌斌。做为斌斌的好友,王秀娟对斌斌与亮子之间的关系是敏感的,虽然她们之间从未谈这事,但有些事凭猜测也都八九不离十。

        斌斌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她时不时的总有要呕吐的感觉,感觉好象自己怀孕了,这让她非常惊慌。这一天斌斌身体不爽,她就没有出工,躺在炕上休息。这时,集体户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斌斌开门就看见了来了送信的,她从邮递员手接过信件,看到了其中的一封贴着三角邮戳的信,信件的收信人写着方斌斌收。这字体斌斌太熟悉了,是亮子给自己来信了。此时屋里没有人,她撕开信口,一口气读完了三大篇子信纸。

        原来,亮子读了斌斌给他的一封信,终于清楚了斌斌为什么不恳答应自己的事,也因此而自责。他同情斌斌,理解斌斌,憎恨大队书记这个衣冠禽兽,表示不在意这些。他愿意与斌斌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永不变心。让斌斌安心、放心的等待自己服役结束后喜结良缘。

        看到了这样的一封信,斌斌十分的感动。同时她的心里也感觉不安。因为此时她自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亮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被他知道,他还会义无反顾的无怨无悔吗?

        又过了两天,斌斌又接到了亮子的第二封来信。这封信中亮子说新兵训练开始了,很紧张也很辛苦,部队的纪律严格,这封信是熄灯后躲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明写的。他让斌斌到公社去揭发大队书记,将不法分子法办!

        打这以后,斌斌隔三差五就能接到亮子的信,不久就有厚后的一堆,可她自己却没有给亮子回一封信。

        此时,斌斌自己睡觉时摸着自己的肚子很不安,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这可怎么办?她不能去举报,女孩儿的脸皮薄啊。她非常害怕被别人看出来,也不敢对别人说。怎么办,打胎?可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打什么胎,让人知道了多么难为情啊!

        为了害怕被别人看出来,斌斌穿上了自己唯一 一个最大号的上衣蜇人耳目。有一天的晚上,她的好友秀娟发现了,秀娟摸着斌斌的肚子悄悄的说:你是不是生病了,应该去医院看医生,怎么涨得鼓鼓的?

        面对着好友的关心,斌斌在万般无奈又无助的情况下,只好向好友道出了自己几个月来肚子里的苦水,希望能得到好友的帮助。听到斌斌的哭诉,秀娟特别震惊,都是姑娘家家的,只能惊慌失措没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第二天早上,女户长王秀娟发现斌斌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有看到人影。她急忙发动大家寻人,最后在离知青点房后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了斌斌。

        此时的斌斌下身满是血迹,从腹部一直流淌到脚下,腹部紧紧勒紧有一根绳索,绳子另一头牢固的系在一棵树上。

        原来,斌斌一直都在想辙怎么堕胎,去掉肚子里的孽种。如果不能去掉这个孽种,就自杀。她看到很难找到人帮自己,就偷偷准备好了绳子,只是没有声张。夜里趁着大家都睡熟了,她悄悄溜出门,来到树下,用力把绳子勒在自己的肚子上。起初她感觉很疼痛,几次用力拉紧绳子,连痛带累的都没能成功。她开始觉得自己肚子越来越痛,鲜血也流了出来。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喘了一口气,又一次用力勒紧绳索,向后退了几步,拼命的向前冲去。此刻,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让她失去贞操的衣冠禽兽就在眼前,奋尽最后的力气去拼命。瞬间,斌斌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下体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顿时她失去了知觉。幸亏同学们及时找到了她,把她送到公社卫生院抢救。

           


                             

                  (五)

        女知青方斌斌被同学们送进了医院,经过抢救的及时化险为宜,她得救了,只是身体太虚弱了,需好好卧床休息调养,知青点里有两个女同学轮流守护。

        斌斌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很少有人知道详细的事情。秀娟看到斌斌的遭遇非常痛心,她也让斌斌举报大队书记,让上级领导机关惩治这个恶魔。但是,斌斌没有这个勇气,她不仅仅是因为此事的真相怕被人知道,失掉自己的颜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父亲是走资派还在蹲牛棚。走资派是黑五类分子,他们的子女都是‘‘狗崽子’’,而狗崽子是没有政治地位的,在人群里就是被人宰割的羔羊,是被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所以她不能告诉蹲牛棚的爸爸,也不敢向上反映情况,她害怕被无产阶级专政。

        看到斌斌的不幸,她的好友秀娟非常同情斌斌,她要假借去大队请假为名,偷偷的去县公安局告状,要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解救斌斌。不想她的言论被人偷听到了,这个人就是大队书记派来监听斌斌一行人动静的‘‘群专’’组组长。

        秀娟来到大队,看到大队李书记和一个佩戴‘‘群专’’臂章的人在大队部,就说谎自己来大队开介绍信,要请假去县城为户里办事。大队书记一声冷笑说:“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是去县公安局告发我的吧,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开介绍信没门。”

        秀娟听了一惊,她不知道大队书记是怎么知道的,赶紧否认有这事。这时佩戴臂章的人说:“你挺会撒谎啊,我亲自听到你们在公社卫生院说的。”

        王秀娟看到他们不给开介绍信,就要求大队照顾照顾斌斌,给斌斌添一张知青招工回城的表,她就可以不告状了,让斌斌离开这里。

        但大队书记说斌斌是黑五类子女,下乡就应该是接受思想改造的,不能放斌斌走,必须让她留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王秀娟看到这个大队书记的阴险用心和不怀好意,很是生气。她说:“李书记,你放斌斌走,对斌斌和大队以及你个人都有好处,如果你不放斌斌,我就一定到上面告状。说完转身就要走。”

        王秀娟转身没走出两步远,被李书记一把手拽住。他说:“你们知青能不能回城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就不怕我报复你,你不想回城吗?”  听到李书记的威胁,秀娟坚定不移的说:“我不怕,我是工人阶级家庭出身,家里几代人都是贫苦农民,为斌斌伸张正义的事我做定了。今天劝告你应该主动向公安机关自首,争取法律对你的宽大处理。”

        面对危急的场面,秀娟几次试图挣脱魔掌,但被大队书记死死的抓住不放。情急之下,秀娟就大声喊:“救命,救命!”  但秀娟的嘴被一支大手捂住了。秀娟就张嘴狠狠咬住了这支手,大队书记痛得难受,他凶相毕露揮起另一支手一拳把秀娟打晕在地,他伙同群专组长把王秀娟拖到里屋,乘其昏迷不醒时实施了轮番强

暴!

        秀娟苏醒过来瞬间明白了一切,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她被送进了大队群专指揮部。大队给秀娟定的罪名是:和走资派的子女同流合污,阶级阵线混淆,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勒令在群专改造非无产阶级思想,写检讨。

        户里的男同学发现女户长去大队开介绍信好长时间未归,觉得不对劲。林春和就招呼两个男知青一道去大队一看究竟。他们三个人到大队部才知道女户长被关押在群专了,就去看望女知青户长。但群专看守看来了三个人,只允许春和一个人进屋探视,犹如进监狱一般。

        林春和进了屋,问王秀丽为什么被抓进了群专。秀娟示意别说话,她提笔飞快的写了一个字条,示意他们快走。春和顿时明白了厉害关系,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了大队群专不远,林春和掏出了字条,他们三个人都看到了纸条上的字:“你们想办法迅速去县公安局报案,这个大队是魔窟,残害女知青!”

        此时,知青点的三个知青感觉到事态严重,在公路上招手拦住了一辆拉货开往县城方向的卡车,上车后发现远处跑来几个佩戴臂章追赶他们的人,边跑边喊:“站住,别跑了站住……。”

        林春和与两名知青同学走进了县公安局,拿出来了女户长写的纸条,报告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后记

        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很重视,马上就派两辆警车去解救秀娟。秀娟被解救了,涉案的原大队书记及其同伙人被法办了。

        一伙打着红旗反红旗的黑恶势力被打掉了。不久,女知青户长被以照顾困难知青的名义招工回城。

      斌斌出院后的状况很不好,身体受损严重,不能再干农村的活了。她也好久没有收到齐文亮的信件了,心里难受。她忍不住按着地址给亮子回了一封信,不久被打回来了。原来亮子在一次新兵投弹训练中,为了掩护战友不幸牺牲了。

        听到这个消息,斌斌悲痛欲绝,她哭了好几天,不停的反复看亮子写给自己的信很自责。她悔之亮子临走,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他。更悔之在与亮子分别的日子里,为什么连一封信也没有留给他。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说什么亮子再也听不到了。亮子也再看不到她的面容,听不到她的歌声了!苍天啊,你为什么那么无情,命运啊,为什么安排他们如此多舛!

        斌斌丧失了劳动的能力,不能参加农业劳动了,又没有知青养老院,她的生活怎么办?后来公社以困调的名义让斌斌回城了。此刻巧的是斌斌的爸爸也被平反昭雪了,恢复正常的工作。

        不久,爸爸来接自己的女儿回家。  斌斌要走了,是爸爸把她接走的。临走时,她徘徊在大家当初种下的白杨树间,在自己种下的树上刻下了方斌斌的字样,在亮子种下的树上也刻下了齐文亮的字样。刻完了,她久久凝视着自己刻下的字,拥抱着那棵长得粗壮的白杨树,悲痛的放声痛哭。

        再见了村口的白杨树,永别了齐文亮。斌斌跟着爸爸的脚步,永远离开了这个让她受伤害之地。她一步一回头,深情的望着村口那挺拔茂盛的白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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