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我在苏州遇见了孤独。
曾经独立旅行去苏州,深夜来到旅馆对面的麦当劳买夜宵,回去的时候经过一条没有行人的地下通道,听到一个流浪歌手在弹唱《爱的代价》。当时的我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感觉被打中了。外面是漆黑的夜,地下却是一片光明的地下通道。黑色的夜幕下车子川流不息,但是明晃晃的通道里却只有一个歌唱孤独的歌手和一位行色匆匆的异乡人。
虽然这只是一条简单的过街通道,我却不知道自己该通往何处。
直到多年以后我看到了那副画,才知道那股不知名的感觉就是喧哗下的孤独。
第一次看到这幅油画的时候,我就感到一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孤独感。我不曾去记住这幅画的名称和画家的名字,仅仅是因为我很害怕深陷此中。
在画面里,我看到一个餐厅模样的地方,有一个女人,她应该是做了一番打扮,却“独自”坐在一张餐桌前喝咖啡。我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一个人,画面里没有第二个人,但也许那个人在画面之外。只是她对面摆着一把椅子,显然这把椅子没有被使用过,因此我才认为她是“独自”坐在那里。
餐厅空旷旷的,光线充足却冷淡,窗外一片漆黑,室内的灯光在玻璃窗奇怪的折射里呈现出无限的状态,把这本来已很孤单的环境,又孤单了一百倍。
女人身披一件毛皮大衣,在室内还带着一定软呢帽子,看起来却冷得瑟瑟发抖。我觉得她像是在机场等候午夜航班,又像是千里迢迢去找自己的男友未果,总而言之她实在是太孤独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幅油画的名字叫《自助餐馆》,这个名字,又让这画面孤单了一万倍。
记得网上曾有一个段子,列举了几样最孤独的事情,其中有一样就是“一个人去吃自助餐”。
一个人去吃自助餐为什么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恐怕原因有二,一是一个人去取餐怕被粗心的服务员收走了桌上还没吃完的盘子;二是自助餐馆大多是人声鼎沸,越来热闹的环境越是会让孤独的人更孤独。
《自助餐馆》里只画了一个女人,但我分明能够听到画面外传来了人们的交谈声,餐具碰撞声,交织在这一起,画家用画框精心地把这一切的喧哗隔离在这个女人的小角落之外。
这幅画的作者叫爱德华.霍普,一个以描绘寂寥的美国生活而闻名的画家。他还有另外一幅更有名的作品,名叫《夜鹰》,画的却不是动物,而是一群人。
这幅画一共画了四个人,却并没有比画一个人的时候温暖多少。
转角的小酒吧,三角形的吧台。背面对人的男子孤零零地坐在三角形的顶部;另一侧并排坐着一对年轻男女,他们显然没有在交谈的迹象,似乎各怀心事;服务员在弯腰工作,目光却朝向酒吧外寂静无人的街道。
与《自助餐馆》相比,这里的灯光似乎暖了一点,但是跟漆黑的街道相撞,从尖锐的三角形天花板直下的灯光,把这个逼仄的空间照的更加冰冷与孤独。
历数爱德华.霍普的作品,无论是画景物还是画人物,画家都用高对比度的色彩搭配和明暗强烈的光影效果,把一群孤零零的人扔在一个个亮堂堂的环境下,让原本应该喧哗热闹的场景显得冷峻、寂寞、孤单,几乎可以让人照着他的模板去搭配出一套真正的性冷淡风格装修设计。
这些孤独的画大多创作在20世纪初的美国,在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后的大萧条与二战期间。原本孤立于欧洲之外的美利坚,却出乎意料地陷入了股市崩盘的泥潭之中,接着又无可奈何地被欧洲拖入了一场世界性的战争里。社会或许没有崩溃,美利坚还有复兴的可能,人们必须在积极向上的社会里,压抑住内心的孤独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