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一阳的汽车驶入医院大门的时，已是凌晨1点10分了。

门口的保安已经非常熟悉陈一阳的车，没多问就打开了闸门，随口说了句：“这么晚了，还来，出急诊？”

陈一阳礼貌性的回了一句：“嗯，是的”，

接着刷了下停车卡，就拐进了左边的地下车库，地库分两层，地下层一层的A区停靠着医院的急救车，B区则是员工的车位，而患者和家属的车，规定只能停靠地下二层在医院临时车位。

当汽车驶入B区时，首先映入陈一阳眼帘的是一辆白色SUV，这是罗萱的车，陈一阳看着这辆，不禁想起他出国前的那一夜，他们在车里的缠绵和许下的承诺，他不敢再多想，也许现在这样就是对他的惩罚，相见却不能相守……

他乘坐着电梯，来到3楼呼吸内科的办公区，虽然他的主攻领域，是病毒学研究，可回国后，哈佛医学院则安排他到呼吸内科做指导医师，没想到这一做就是5年，陈一阳来到办公室换好工作服，便走向了住院部。

住院部在医院主楼的后侧，中间分别由2个悬空的走廊连接着，分别在3楼、9楼，每个走廊的过道两边都是供人休息的靠椅。

现在已是凌晨1点多，陈一阳独自一人走在3楼的走廊里，这里与白日的喧闹相比已经变得寂静，走廊悠长而昏暗，耳边所及之声，只有他的脚步。

住院部这个时间点除了护士站还有响动，其余安静的就像一座墓地，想到这里陈一阳不禁感到有些寒意，随即他又笑了，自己是个医生竟然还相信有鬼。

来到了住院部，陈一阳又乘坐电梯来到了6楼呼吸内科的住院区，他快步的走到护士站，发现这里只有新来的护士宁文文，并没看到罗萱，还没等他开口问，值班护士宁文文就说道：“陈医生你好，抱歉这么晚把你叫过来。”

陈一阳微笑的说：“别这么客气，应该来的，现在病人怎么样？”

宁护士微微抿了下嘴回答道：“情况不是很稳定，我之前给他注射了一针退烧剂，但发现没有什么好转，便给我们护士长打了个电话，还想在要不要通知您，可是萱姐说她会通知的，所以……”

没等宁护士说完，陈一阳忙答道：“是的，是你们护士长通知我的。你做的不错，尤其是在敏感时期，这么处理，是非常聪明的，这样吧，你要不先陪我再去看下情况？”陈一阳做出期待的表情，看着宁护士。

宁护士有些欣喜的回答道：“好啊”。虽然她有些困意但一听到陈医生的这么说，尤其是医院里最有名的高材生对自己的赞赏，心里还是非常开心。

陈一阳走在前面问道：“你们护士长呢？”

宁护士连忙从护士站走出来说：“护士长说先让我在值班室等您，自己先到18号病房看下。”

陈一阳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噢……”

就这样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走边聊，来到了18号病房。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低沉吼叫：“难受死了……”、“好热啊……”、“水，水，我要水”、“嗯……嗯……”、“难受啊……”，

陈一阳打开病房的房门，屋子里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一股像是刚刚呕吐过的味道，两种气味的夹杂在一起让人倍感不适。

陈一阳对着走在后面的宁护士问道：“他的体温有再量过吗？”

宁护士有些紧张的连忙答道：“萱姐叮嘱我多注意下，我在20分前量过的，是40.6度，反而比打退烧针前还高了2度”

陈一阳皱着眉头问道：“持续多久？，还有，他是谁的病人？什么原因住院？”

宁护士站在原地努力的回答：“嗯…39度多的情况有两个小时多了，40度也有1小时了，是今晚送药时发现的，应该是劳医生的病人，住院原因是肺部疑似有阴影，要求留院观察。”

一听到是劳医生的病人，陈一阳马上说道：“怎么这么大意？！现在是H7N9最严重的时期，有没有进行过提取样本化验？！”

宁护士感到陈医生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话语中不确定的说：“……病历上好像……没写……”

陈一阳这时才注意到，宁护士有些面露难色，方感自己刚刚言语过重了，便调整了下自己，平缓的说：“这样，你先把他的病例给我看下！”。

宁护士像事刚刚被批评的孩子一样，轻声的：“嗯”了一声就转头去了护士站。

陈一阳知道现在是H7N9爆发期，上头要求任何医院有疑似病情都要提取化验，并及时通报，所以他不敢马虎；另外滨海市至今还未发现任何一起病例，陈一阳不希望第一起是他所在的医院，最好任何医院都不要出现。

没过一会儿，宁护士带着病例回来，陈一阳接过病例翻阅着。

“病人：李书豪，男，28岁，未婚……国籍一栏处写的是美国，父母的联系地址和电话都是美国的，职业一栏却是空的”

“住院诊断上写着：肺部疑似有阴影，需留院观察；而在是否需要提取样本化验一栏中，竟然是一个叉”；

陈一阳看着病例说道：“真是的，怎么连化验都没做？这个劳医生。这样，我们赶紧提取一下他的鼻咽拭子和呼吸道的样本，送到省疾控中心，另外通知下住院部的同事，把他转移到传染科的隔离病房，以防万一。”

宁护士有些慌乱的连忙答道：“好的，好的”

陈一阳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手头边说：“还有，待会通知劳医生赶紧来下，毕竟这是他负责的病人，我们先去准备一下用品。”

这时的宁护士不敢迟疑：“好！” 

两个人边说边准备向病房外走去，就在这时，18号病房的李书豪，突然低吼一声：“啊！”，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的恐怖，完全不像人类的吼叫，紧接他的身体向上拱起，嘴巴张大又发出一声吼叫，身体不住的开始蠕动，好似一条蟒蛇，从脚到头的摆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让即便从医多年的陈一阳也不知所措，更别说新来的女护士宁文文了，早已吓的面色苍白。

但毕竟陈一阳经验丰富，他连忙让自己恢复平静，并准备上前观察下情况。而此时病床的上李书豪，抽了风一样，开始剧烈抖动着。

紧接着一声闷响，病床上的李书豪从床铺上滚落下来，可接下来的李书豪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像一块石板一样牢牢的贴在地上，纹丝不动了。

陈一阳看到此景立即叫道：“宁护士？，宁护士！，快来帮下忙，把他抬回床上。”

宁护士，这时才晃过神来，刚才的声响还真是让她有点惊魂未定，连忙答道：“好好好好……”

陈一阳看着宁护士有些惊恐的脸安抚道：“没吓到了吧？没事，我估计他可能烧到脑子了。你是第一次值夜班吗？”

宁护士并没有回答陈一阳，而是默默的点了下头。

陈一阳绕过在地上躺着的李书豪，走到床头说：“来，我抬上面，你抬脚，把他放到床上。”

这时陈一阳才看清，床单的上半部分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灯光的问题，还是床单未清净的原因，汗湿的地方有些发黑，而且伴有一股腐烂的气味。

当他弯下腰正准备用双手抓起病人的双肩时，李书豪猛然间坐了起来，头一下子撞到了陈一阳的鼻子，陈一阳“哎呦”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顿时感觉到鼻子一酸，泪水便从眼眶中流出。

就在他擦拭眼睛的同时，李书豪立刻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宁护士猛扑过去，咣当的一声，宁护士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她被这突如其来袭击吓的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用左手挡了下，她只感到身上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一样，难以呼吸；而李书豪就像老虎捕食一般死死盯着身下的宁护士，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混浊红肿，嘴角流出白色液体，并不停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呃……呃……”

宁护士此时开始用双手猛的推李书豪，可不为什么不管她用多大力量，都丝毫没有推动。

而此时的李书豪已经张开大嘴向她咬去，一股恶臭伴随着混浊的白色液体从李书豪嘴里扑面而来，呛的宁护士差点晕过去，宁护士赶紧用左胳膊挡住了自己的鼻子，并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李书豪。

一旁的陈一阳看到这个情景，也赶紧从后面用力的拉，可但凭他们两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拉动李书豪。

就在两个人拼命挣扎的时候，宁护士突然感觉一阵剧痛，李书豪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死的咬住了宁护士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到了宁护士的胸前。

这时在外面刚回来的罗萱也闻声而来，马上赶过来帮忙，而一些被吵醒的病人也从病房里走过来帮忙，可大家都不敢太用力拉扯李书豪，深怕把宁护士手臂的肉撕扯下来。人群中不知是谁叫道：“快去，快去，拿镇静剂！”

可眼看李书豪已经开始撕扯手臂了，如果不立即阻止他，宁护士的手臂必然要被咬下一块肉，陈一阳当机从边上的角柜抽出抽屉，叫了一声：“闪开！”

随后，猛地向李书豪头部砸过去，“咣”的一声下去，陈一阳看了下李书豪，他似乎没有任何疼痛感，还是不停的撕咬着，反而比之前更加用力，再看宁护士，已经脸色苍白昏死过去了；看到这个情形陈一阳不敢再犹豫了，他举起抽屉，用力狠狠的朝李书豪砸去——咣……咣……咣……连续三下，再看李书豪，此时已经趴在宁护士的身上，一动不动了，头上渗出了一丝血迹。

陈一阳有些后怕，但还是镇定的用手碰了碰他，发现李书豪已经没有任何反映了，陈一阳大出了一口气，气喘吁吁的叫到“快，快，快帮忙把这个病人抬到急救室，你们几个把宁护士也抬过去！”陈一阳指着那几个刚到的护士说。

也许是大家都被刚才的情景所吓到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陈一阳又用有些声嘶力竭的声音叫到：“喂！！都愣着干嘛啊？！快点帮忙啊！”

这时候大家才恍如梦醒，人群中不时传来：“快去帮忙啦……”

“呀，那医生刚才是不是在杀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

“好像，女护士被袭击了……”

“哇靠，这么吊，非礼女护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可陈一阳现在好像是什么也听不清一样，只觉得大脑里嗡嗡嗡的作响，好像有无数的苍蝇在飞，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而现在他唯一想法就是赶紧救人，他不想给他的职业生涯里留下任何污点，想到这里，他连忙和罗萱以及其他几个护士将李书豪和宁护士抬上了担架，并送到了主楼的急救外科，而身后住院部的6楼就像炸开锅了一样，七嘴八舌的在说着。

当把人送到急救室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