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要离家出走!”——这个念头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有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想要跟三毛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去流浪。可我并不单单是因为想冒险,而是希望彻底的摆脱一对老人的魔掌——我那性格古怪的爷爷奶奶。
他们不算是一对慈祥的老人,可以说性格极其暴躁,经常莫名其妙的打骂我和弟弟更是每日的家常便饭。原因大多是看太长时间电视啦、偷吃零食啦、在外面疯玩太久了、考试不及格啦诸如此类。还有一些打骂根本没有理由。总之,一言不合就是打。不打不成器是他们笃信的人生准则。
小时候,因为爷爷奶奶从不舍得给我们零花钱,所以身上既没有路费而胆子又小的我,去流浪的念头最终还是扼杀在童年的摇篮里了。
但是,当我小小的身子还够不到灶台,需要踩着凳子站在锅沿边费力的刷锅洗碗的时候;当我切菜时不小心划伤手指换来的却是奶奶的那句“活该”的时候;当爷爷煮了三颗鸡蛋却说没有我的那份的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离开那儿。
直到有一天,一个电话打破了原本静寂的生活。电话那头是爷爷因为慌张而显得有些颤巍的声音:“丫头……快来,你奶奶她出车祸了!……”我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刚出电梯门,就看到爷爷瘫坐在墙角,他把头埋的很低,背部弯成一个弓的形状。看到我来了,他用那张因劳累而蹙缩的脸努力地冲我挤出一丝微笑。我突然觉得他一下子褪去了往日的严肃,脆弱的仿若苍老了一个世纪。
进了重症监护室,我看到奶奶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大小的管子。医生说她大脑积水,腿部还伴有粉碎性骨折,大概凶多吉少。我唤她,没有任何回应。也许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用大嗓门骂我了,我突然有点难过。
最终,在我们全家上下的悉心照料下,奶奶居然奇迹似的在昏迷了整整两个星期后苏醒过来了。医生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为此,我对生命充满了感激。不过她的大脑神经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创伤,脑中的大半记忆已经消失,智商纯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了。
我为她洗脸、喂饭、陪她说话,她经常会一脸好奇的拉着我追问:“你是谁啊?为什么在我们家啊?” 我便笑着回她:“我是你的宝贝孙女啊,可不许忘了啊!”,她就痴痴的笑。可是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又会来问我,我就再答。这很像我们之间的一种问答游戏。
老爸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准惹她生气。我就一脸无奈的感叹道:“我哪敢气她呀,她可是咱们家的宝,我们的老小孩” 。
后来,她记性越来越差,每次我放长假回到家,她准要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能辨认出我来。但是当我故意很生气的问她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时,她就露出小孩子一样不服气的表情说:“哼,我还记得呢!”实在可爱的不行。
假期结束,我要离开家了。她就抻着凳子一点一点的挪到门口,执意要送我。到了门外,她指着门前空地上结满的水灵灵的嫩黄瓜笑着示意我摘几根,好带着路上吃。我摆摆手说不吃了,真的要走了。她忽然起身,抻着凳子慢慢的挪动到黄瓜架旁,努力的往里面探着身子摘了一根最大的黄瓜,用干瘦的小手仔细的搓去了黄瓜上面的小细刺,然后很满意的递给我说:“脆着呢,好吃!”我突然有点鼻酸。
我想,奶奶有时候可能真的混淆不清我是谁,但是,她心里一定知道我是她的家人。
多希望爷爷奶奶能长命百岁,岁岁年年身体健康。再陪伴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